半碗水酒下肚,能吹破天来。
在哪处地方发了财,随后钱财散尽,挥金如土。
在哪处睡了大户人家的闺女,肌肤吹弹可破。
在哪处遇到险事,最后逢凶化吉。
这些都是走江湖的粗人们,最爱好吹的牛皮。
这李风舞倒是不同。
他不吹牛,安安静静吃酒。
一场饭局下来,连云天与赵大海问些什么,都被他打太极一般推脱掉。
等酒足饭饱,李风舞取出一张丝绸手帕,轻轻地擦擦嘴。
伢子注意到,他的嘴唇很好看,竟是比自己这个女人家还要精致。
“连班主盛情款待,老弟我安逸得很……”李风舞站起身,温和道,“饭已吃过,老弟我还要赶往白羊坑村一探究竟,暂时告辞。”
连云天连忙握拳:“多谢兄弟。”
“走吧。”
李风舞拍了拍张小雷的肩膀,后者连忙跟他一起走出山洞。
山洞外,有连云天备好的驴车,李风舞坐在车上,张小雷牵着驴。
等走远了,他回过头看李风舞,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一根被水泡过的杨柳枝,含在嘴里轻轻咬开。
张小雷好奇道:“我只听过晨嚼齿木,先生怎么现在就嚼?先生也是走江湖的,但在我看来不像以往见过的粗人。”
“人活一世,要有脸面。这脸面不是好面儿,而是要体面。别人晨嚼齿木,我是饭后都嚼,还需漱口。人要把自己收拾干净,折腾体面,才有胆量与体面的人交友。”
“那怕什么?别人若是嫌弃我,那我不交朋友便是,我才不会摇着尾巴与人攀交情。”
“你做好了,才能怪别人嫌弃你。你做不好,被人嫌弃也没底气。”
张小雷歪着脑袋,想起时常不洗牙的连云天与赵大海,忽然噗嗤一笑:“那照这么说来,先生与我们班主吃饭,可真是降低身份。”
李风舞忽然问道:“你不怕么?”
“怕什么?”
“你班主将你交于我,就是将你当作弃子……”李风舞轻声道,“若是官兵找到你,只怕你要蹲大牢。”
张小雷哼道:“蹲大牢就蹲大牢,那有什么好怕的?我记事起就跟着连家班坑蒙拐骗,做尽违背良心之事,不做还要挨打,真能蹲大牢才舒坦呢,至少不用再去偷人钱财,抱人娃娃。”
“怎么一瘸一拐?”
“连鹤打的。”
“为何打你?”
“我不肯抱别人家娃娃,他就打我。”
张小雷说到这时,忽然转过头看着李风舞,鼓起勇气道:“连鹤死了是好事,他作恶多端,罪有应得!”
驴车停。
两人正好对视。
李风舞咬着杨柳枝,嘴角微微翘起,好看的眼眸如月牙一样,他笑出声来,轻声道:“小瘸子,赶车。”
张小雷听话地低下头,等他转过身去,李风舞那轻柔的声音被风带来。
“有我骗仙在,你蹲不了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