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者世界,人们称之为,冥界。
这里没有神话传说中的阎罗王,没有勾人舌卷人心肝的酷刑,也没有刀山火海、油锅血池。却有着比这些更可怕的存在。
亡者五大结界,时间结界、空间结界、通灵界、灭息界以及转入轮回的生门。
洗灵河是直通生门的所在,而渡者部又以单独的姿态存在着,连通各结界,是阴差阴司长官们审判亡者罪业,决定魂灵未来的地方。
它就像是一个中转站,连接着地狱与人间。
而亡者五大结界也并不是所有阴差都可以随意进出的地方。它没有传说中的地狱那般血腥,却比传说中还可怖。
在这里,没有生机,没有对话,不容辨驳。在这里,所有的时间、方向都失去了意义。在这里,连天地都仅是生灵意念中的模样,而并非真实存在。
这是一个巨大的能量场,一个不被现世科学发现的、恐怖的能量场。
拥有着亿万年传承的秘族对这个神秘的存在也知之甚少,只知道这是个凌驾于现实世界之上的空间。
秘族各自居守于一方,以一种无形的能量墙阻挡住除本族生灵以外的一切生灵。
没有人能探知秘族的秘密,经过亿万年的岁月,秘族之间时而互通有无,各自对彼此的职责多少有一些了解。
所谓秘族,其实就是区别是普通人类生灵的存在,或寿长千年、或灵力旺盛、或偏安一隅、或职守天地山川。
他们极少去思考自己究竟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相反,最普通的人类却在万年的进化过程中,上下求索寻找着天地间的秘密与自身存在的意义。
所以,秘族称人类为神明之子。只有神明之子才有这样锲而不舍,不断进化演变寻找真正的精神。
而秘族却没有这样的意志。狐族的老祖宗叶孤仙曾说过,这世界上最接近神性的就是大自然与人族。
它们、他们,最仁慈又最残忍,最善良又最血腥。
当人类飞往域外太空中俯瞰整个蓝色星球之时,就注定了,人类迟早有一天会拥有打破法则的力量。
因为生命短暂,而寻求长生。
因为未知,而不断求知。因为不信宿命,而在泱泱长河之中寻找生命的奥秘。
秘族,就像是这颗星球上最古老的生灵,是固守着亿万年天地法则的长老般的存在。他们从来不对自身的存在感到好奇,甚至从来不去追寻所谓宿命是什么。
秘族中人,从出生到死亡,结终坚守自己的职责。像镇守于这颗星球各个角落里的古老家族一般,固步自封,却安于天命。
因为他们坚信,神明没有将法则的力量赐予给他们。
法则之力是不可抗拒的,即便是七千年前因浩劫而覆灭了的天族也难抵挡它的威能。
扶苏回忆着点点滴滴,努力地想着自己究竟是什么。
他不是秘族,他是人。一个活生生的人。虽然他早就在两千年已然身死,但机缘赐予了他重生。他曾迷茫地行走了两千年,在人世里看尽生死别离、悲喜哀乐。
花开花落又一年,潮起潮灭又千载。而只有此时,他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他是个人。
曾经是,现在也是。
魂境之中,往昔记忆被他一点一点封存于帝柏树魂最核心的深处。因为再过一刻,护盾消失,他就将曝露于灭息界的法则之力中。
无处可藏,不可抵挡。
他不知道自进入灭息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多久,这里没有时间没有方向,甚至天也不是天,地也不是地。
他就是这苍茫空间里最渺小的存在。
随时都将被狂烈的风吹成脚下的白色沙砾,然后被悬于半空中那轮奇怪的光晕吸入。
等待他的,或许将是亿万年的沉睡,或者,消亡。
彻底的,再无生机的,消亡。
他不害怕。只是感觉到惋惜。他想起来,在进入灭息界前她说的话。每一句,每个字此时就像是回荡在耳边一般清淅。
她说,你大可不必对我这么好她说,我一点儿都不在乎她说,我知道你们想让她回来,其实我也想她说,我宁愿从来都没有认识过你她还说,但愿你能得偿所愿
多可惜,他本想说些什么的。
但却来不及了,来不及告诉她,其实他是真的挺喜欢她的。
不是因为她是原来那个她的分身。而是真正的喜欢。
来不及告诉她,如果她回不来了,他也会一样守在她身边。来不及跟她说一句认识你,很高兴!
金色灵力护盾在彻底被光晕巨嘴吸取消失之后,他感觉到意识在一点一滴地从大脑中流逝。
木然地站在一片昏暗不明的茫白中,任风雪肆意卷袭,白色沙砾掠空而起透体而过,将所有生之气息带走。
在巨大的能量面前,帝柏灵力再次自封于魂境之中,这是一种面对法则时的臣服还是对难以抗拒之力的恐惧呢?
扶苏不知道,他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是谁,为何会身处于这样一个荒凉地虚无之地。
就好像他原本就属于这里,就像这无尽的风、漫卷的雪、凭地掠起的白沙
桑夏!桑夏是谁?为何遗忘了自己却还记得这个名字?
桑夏空间里回荡着他最后一声叹息。
苍茫的归属于苍茫,虚无的仍旧虚无。风雪骤停,只有纷纷扬扬的白色沙砾被不断地吸入悬于半空的光晕之中。一片昏白里再无任何身影
天地,一片寂廖。像回归到了远古以前的蛮荒时期,天与地混沌朦胧,像刚刚被剥离开来一般,渐渐露出形态。
虚无的光晕中出现一个小小的影子,霎时间落下,浑身包裹于一片白雾之中。缓缓落下的模样,尤如天地初开时,神明降世般,孤绝又有着一种神奇的伟大之感。
落到地面,她缓缓睁开双眸,眼神镇定,如造世主睥睨着四方天地。只一眼,便似穿过了亿万年的时光。
抬起双手,向着光晕振展双臂,一股无形的能量穿透朦胧的白,凭地卷起一股气流。
霎时,光晕巨嘴中另一个身影急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