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全球第二、第三大矿石企业澳大利亚必和必拓和英国力拓公司间的并购纠葛愈演愈烈、相持不下之际,中铝忽然在2月1日联合美铝,通过其在新加坡的全资子公司新加坡投资公司,在伦敦证券市场收购力拓英国分支股票的12%。
自去年底以来,必和必拓就不断公开表明其并购力拓的决心,并提出“3股换1股”的方案,相当于拍出1300亿美元,而持“待价而沽”心态的力拓则推三阻四,这种拉锯导致力拓股价自并购消息传出以来,已上涨了13%,2月1日中铝出手前已高达56英镑一股,而中铝-美铝的陡然出手,竟拍出60英镑/股的高价,且全部现金收购,总金额高达140亿英镑,出手气魄之大足以令举世瞩目。法国财经大报《回声报》将之评论为“一声惊雷般的出手”。那么,在这一声惊雷的背后,究竟有何玄机?
许多国外媒体都指出,中铝出手的关键,是阻止必和必拓对力拓的并购。由于矿石、尤其铁矿石供应渠道本来就已经高度垄断,一旦“两拓”并购完成,这种垄断性将进一步加强,从而使原已很严重的、矿石价格被供应商把持操纵而年年疯涨的局面更形严重。由于中国经济近年来发展迅速,对国际矿石市场依赖性增强,尤其铁矿石,需求量最大,且中国国内缺乏富铁矿,这种情形就更严重。每年中国钢铁企业都会被矿石价格谈判弄得焦头烂额,如果“两拓”合一,这种价格压力将更形严重。因此,阻止这种垄断的形成,对中国钢铁业、乃至整个中国经济,意义都十分重大。据《回声报》报道,中铝董事长肖亚庆事后公开声称,此举具有“重要战略意义”,可防止中国在国际金属市场被“边缘化”。
事实上必和必拓在发起并购时并非未顾及可能存在的“中国变数”,并为此做了许多安排。去年11月,英国《星期日泰晤士报》曾披露,必和必拓委托高盛与花旗来华寻求其旗下石油业务股份,总价值达约422亿美元,以此为力拓并购融资,虽然必和必拓和中国国开行很快双双否认,但显然“空穴不来风”,就在中铝出手前一周,必和必拓高层还特意承诺,并购成功后将“确保”对宝钢等中国企业“长期、稳定”地供应铁矿砂。显然,在多年市场摔打后,中方不但开始学会辨析,怎样才能真正“长期、稳定”确保矿石供应,而且也开始逐步领悟到,应该把手中人人称羡的巨额外汇资金,投入到怎样的并购中,才能获得利益的最大化。
此次联手美铝同样是相当巧妙的招数。由于种种原因,许多国家对“主权财富基金”的跨境并购采取警惕态度,对中资公司海外并股也顾虑重重,拉上美铝,便可利用这块美国招牌安抚国际市场,减少后者对并购的抵触与反弹。《回声报》指出,肖亚庆本人对海外并购较其他中国同行更为娴熟老练,在中石油等公司海外并购连连受挫之际,他却在去年6月成功收购加拿大秘鲁矿业公司,而且并未引发素来对中资购并态度消极的加拿大市场强烈反应,此番对力拓出手,显然也是深思熟虑后的行为。
美铝此次的积极配合也颇耐人寻味。美铝实际上自2001年起就长期投资中铝的上市公司中国铝业,但去年9月在几家美国投资公司看低中国股票的声浪中售出。此次并购,《回声报》爆料称系美铝首先向中国“高层”提出建议,并指称该公司拥有“与中国高层领导人之间密切沟通的可靠人脉”。显然,美铝此举可谓深谋远虑,一举多得,一来通过这次的主动配合弥补去年贸然“割肉”后的损失,继续保持和加强其在中国这个同时是世界最大矿石进口国、出口国和消费国之一的市场存在和市场地位,二来,同属矿石消费大户的他们在反矿石资源垄断方面和中国人利益一致,而利用中国的雄厚财力“借力打力”,显然比独自出手来得巧妙。此次高达140亿英镑的现金拍出,美铝仅出资12亿,不到总额1/10,花小钱,办大事,应该说,如果说中铝-美铝此番出手是聪明的投资,双赢的结果,那么美铝显然是智者中的智者,赢家中的赢家。
如果算上力拓在澳大利亚的产业,中铝-美铝日前已控制力拓总股本9%,按照澳大利亚法律,必须拥有总股本10%以上,才能对公司并购案拥有否决权,但显然,1%对于两大企业而言,是很容易迈过的门槛。原本必和必拓自恃“两拓”股东名单的60%以上重合,对并购案的成功感到十拿九稳,志在必得,如今一转瞬间,却发现先手已失,即使拍出更多资金也很难如愿以偿,道理很简单:阻挠一件事的实现,远比促成一件事代价更小。
“一声春雷”之后是绕梁三月的不绝余响,国际舆论和业界对中铝-美铝是否会继续增持股份、最终并吞力拓争论热烈,而中铝-美铝对此不置可否。于情于理,这种并购出现的几率很小,这不仅因为需要顾忌澳大利亚的市场情绪,更因为此次收购的战略目的就是确保对“两拓”合并和国际矿石市场的进一步垄断趋势拥有足够的抵抗能力,而这一目的已通过区区140亿英镑完全达到,按照《回声报》的说法,即“对必和必拓的阻击已大功告成”。事实上,这一个案带给人们的最大启示或许是,在错综复杂的国际市场博弈中,力争“关节”较诸肉搏纠缠,是投入最小、见效最明显的高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