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千百年来一代又一代的大儒中儒小儒们翻来覆去地训诂和不厌其烦地说教,三代之赋惟井田,阡陌四条,两纵两横,分田为九块,八户各耕一块,所获以自给,居中一块八户共耕以为赋。(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
谁也不知道这井田之制的描述到底有多少可信性,反正阡陌大约是有的,是否两纵两横便很难说,耕者拿多少,公室拿多少,怕也是很难说清楚的一件事,反正大抵耕者拿得决不会多,公室拿得决不会少就是了。
此刻,通往郑城的大道上,便正有这样一队满载秋稼的犊车,在喝得微醺的甲士督押下,在田边衣衫褴褛的野人们炽烈的目光下,志得意满地蹒跚着。
“兄弟们加把劲,过了前面小河,便是郑城地界了!”领队的下大夫坐在领头的犊车上,一面吆喝,一面擦着额上的汗珠:“这鬼天热的,回都城交了差,可得好好歇息歇息。”
“哞~~~”
驾车的两头犍牛一声怪叫,忽地戛然止步,沉甸甸的犊车猛地一震,中大夫一个趔趄,险些倒栽下车来。
他扶一扶震歪了的头冠,破口骂道:
“混帐,怎么驾车的!”
“大夫,您看,桥,桥!”
下大夫直起身,定睛看去,但见一水横亘,不知深浅,河上木桥靠近自己的一段却不知何时被人撬起,用绳索高高吊起在对岸的槐树枝头。
离对岸五十步远,一簇兵车一字列开,为首车上端坐一位公子,白面微髭,峨冠博带,手横长戟,肘倚弓矢,正是郑伯母弟、先君爱子段。
“下官拜见共叔,不不,”下大夫忽地想起段已经换了采邑,也随之换了称呼:“下官拜见京城大叔,大叔安好。”
共叔、不,京城大叔轻轻颌首:
“罢了,你这是去哪儿啊?”
“回大叔,下官奉差解送西鄙田赋送往都城,乞大叔给个方便才是。”
京城大叔轻轻一笑:
“京城路远,你们老牛破车,实在辛苦,这些田赋,不如就交给我京城大叔罢。”
下大夫惊得浑身一颤,刚扶正的头冠险些又滑到鼻子上:
“大、大叔休得如此耍,郑国邦畿千里,无非天子裂土分茅,赐予先君,一丝一粟,均应解送公仓,大叔难道不知么?”
京城大叔陡然变色:
“郑城的人要吃饭,我的人就不要吃饭,这西鄙的野人们就不要吃饭了么?大家听好了,这些田赋我京城大叔只取六成,余下四成,谁种的谁收的,谁便拿了家去度日,辛苦大半年,怎么也让老娘尝口白面饼子么!”
“大叔万岁!”
一阵热烈的喝彩声在辎车四周响起,一小半来自京城大叔的从人,倒有一大半来自田野阡陌中,那些褴褛衣衫的野人们。
“你们、你们反了么!”下大夫的训斥已带了三分哭腔:“大叔,下官职分卑微,经不得这个,您就高抬贵手,放条路让下官过去罢!”
京城大叔哈哈大笑:
“呵呵,好,我就高抬贵手!”
寒光一闪,京城大叔手中长戟划出一道长虹,不偏不倚,正中悬吊木桥的绳索,但听得砰地一声,木桥重重摔在河岸上,喧起两三丈高的飞尘来。
“大叔……”
下大夫好不容易控扼住那两头因惊惶而越来越不听话的犍牛,仰起脸来,还待再哀乞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