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夕阳西下,把蜿蜒的舞雩水映得一片通红。WeNXuEmI。cOM
团团围在槐荫下听孔子坐而论道的农家子弟们已被家里人喊着名字、敲着饭碗叫了回去,早已听厌了老师教导的门徒们,更是早在开讲前便三三两两地不知去向,黄昏荫下,只剩得孔子一人盘膝而坐。
他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体,从车里搬过一张瑟来,调宫引商,做势欲弹。
“噗哧!”
头顶上忽地传来一声清脆的笑声。
抬头看时,素足青裙,皓齿垂髫,却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子。
“你弹的比那天河边那位白胡子大叔难听多了。”
孔子有些发窘,仰头看了女孩子一眼,又马上低头看瑟。
女孩子觉出孔子的窘态,急忙补道:“别羞,别羞,你弹得也不是都不好么,至少,比那个大叔弹得要响很多呢!”
孔子更窘了,一双手扎煞着,似乎放在哪儿也不合适。
女孩子笑得更欢了,树枝一颤一颤的,她头上的花朵儿也一颤一颤的:“这么大的年纪了,开个玩笑都不成么,别别别,我不说了好不好,我叫其礼,就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其实,我挺喜欢听你们弹琴唱歌的,真的,骗你是老鼠。”孔子吸了口气,平静多了:“这就好,这就好,乐由心声,所以教化,你乐近鼓乐,很好很好。”
其礼似懂非懂,点点头又摇摇头:“你们读书人说的我也听不明白,这样罢,我也唱首歌给你这聪明人听听。”
不待孔子答言,她捋一下被风吹散的头发,清一清嗓子,便自顾自唱了起来。
孔子出神地听着,脸上的神色随着其礼歌声的起伏宛转忽阴忽晴,忽喜忽悲。
陡地,他双手捂住耳朵,砰地跳起来:“此郑地**,靡靡之音,乱人心智,万不可听,万不可听!”
他身高九尺,声若洪钟,远远近近的人们被他一惊,纷纷把目光投射过来。
其礼一扁嘴,哭出声来:“你这么大人,对小姑娘这么凶……人家、人家本来就是郑国人么,哇……”
“莫哭莫哭……”孔子登时手忙脚乱,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天更黑,村里弥漫的炊烟也渐渐地散了。
颜回一个人趿拉着破草鞋在村里溜达着,偶尔碰上其他弟子,总是略一招呼,便闪在一旁。
“喂,你的鞋底掉了。”一个女孩子柔柔的声音。
颜回一愣,这才觉得脚底板下有些凉,又有些疼,回头看时,却见左脚的鞋底千疮百孔,赫然躺在六、七步远的石板路上。
他急忙奔过去捡起,直起腰来,向那女孩子笑了笑。
女孩子一手挽着头发,一手拿着个荆钗:“我叫其羊。”
颜回脸一红:他似乎想起来,自己是见过她的,那天,明媚的春光。
其羊上下看了颜回一眼:“这样的鞋,你怎么好赶回去……我送你一双新草鞋罢。”
“不不不……”颜回登时满脸通红。
“子渊!有什么不好意思,拿了人家的鞋,多谢一声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