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菊的脸色有些变了,她不喜欢这样:“咱们回去罢。”
“轰轰~~”金太郎恍如未觉,继续兴高采烈地比划著,嘟囔著。
阿菊突然劈手夺过酒碗,一把扔了出去。
“哎唷~”随著酒碗的当啷声,传来一声惊呼。
阿菊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真是不好意思……”,她转脸望去,却不由地发出一声更大的惊呼。
那是一个高大的怪人,皮肤白的像盐,眼睛蓝的像海,金黄色的头发仿佛遍野的稻穗,湿漉漉地,还在滴著酒。
“鬼!鬼!”周围的人七嘴八舌地喧哗起来,阿菊更是吓得闭上了眼睛。
“南蛮人……铁炮、轰……”金太郎早已一**坐在地上,紧紧抱著他的宝贝铁炮。
“他是南蛮人,前两天刚刚乘船来到枣津,就在町下吹玻璃花呢,听说京畿地方,也有南蛮人来过呢……”见多识广的平次细声细气地在人群中说著。
阿菊渐渐胆大起来,张开眼睛,看著眼前的南蛮人。
她发现那人虽然怪,却很年轻,细细看去,竟然觉得他长得也并不很可怕,五官眉眼,甚至有点英俊,只是他的蓝眼睛让她心虚,他高高的鼻子又让她差点笑出声来。
南蛮人抹了一把头发上的酒,看著阿菊,突然笑了:“你真美,真的。”
人群登时一阵骚动,铁一郎的胸口似乎都在起伏。
阿菊不知怎地,突然莞尔一笑。“他的牙真白……”她迷迷糊糊地不知想些什麽。
南蛮人一下子愣住了,双眼直勾勾地,再没有离开阿菊的脸庞。人群骚动得更厉害了。
阿菊突然害怕起来,扶起父亲,和铁一郎深一脚浅一脚地挤出人群,向家跑去。
“真美,真的……”很远了,远处还隐隐传来南蛮人荒腔走板的语声。阿菊低著头一言不发,铁一郎扶著师父的腰,铁青著脸,重重向地上啐了一口。
“轰轰……”金太郎躺在床上,嘴里犹然不时轰轰作响。
阿菊小心地脱下父亲最後一只鞋,帮父亲躺好,盖好被子,一个人走到窗口,望著天上刚刚升起的月亮。
月色很黯淡,天空的一角,犹自一片通红,鼓声隐隐,祭场上的人们还在欢乐之中。
铁一郎慢慢踱了过来,双手背在後面,站在窗口,静静对望了好久,伸手捧出一捧野花来。
阿菊看看花,又看看他,不觉笑了,铁一郎也笑了。
铁一郎的背影在夜暗中消失很久了,可他的笑容却仿佛像月亮一样悬在眼前。阿菊出了一会儿神,慢慢走回桌边:她想起自己为铁一郎做的一件褂子还没有完工。
鼓声渐渐地停了,月光如水,柔和地洒进窗户,洒在阿菊的身上。
是什麽音乐?是什麽歌声?这样近,又这样遥远,近得仿佛就在窗下,远得仿佛从来没有听过。
阿菊奔到窗口,往外望去,月光下,一个抱著古怪乐器的身影,一蓬稻穗般金黄的头发。
阿菊砰地关上窗,却关不住满脸的晕红。
“轰~~~”熟睡的金太郎突然翻了个身,重重地嘟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