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莱恩斯与新认识的朋友菲利尔两人一边在修士馆中四处闲逛,一边东拉西扯的聊天。基本上,莱恩斯对于修士馆中刻板的修行生活感到难以适应,而菲利尔碰巧也有同感。
“很难想象你还要在这种地方熬上四年……我在这里呆了一天就受不了啦!现在我明白这里的围墙为什么这么高了——多半是怕你们受不了这罪而半途逃走。”
“是五年……修士馆中规定每一个学生至少要用一年时间学习神学。至于逃走么……以前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
菲利尔一本正经的纠正说,莱恩斯反而感到奇怪了:
“意外……什么意思?”
“如果是被赶出修士馆,那就不必耗费五年光阴,也不用费心思逃跑了……我以前认识一位名叫胡安的前辈,他就是被修士馆赶出来的。”
“那恐怕不符合他自己的意愿吧!”
莱恩斯一时接受不了菲利尔的思想,而菲利尔却满不在乎的微笑着:
“就他而言确实如此……不过对我来说却可以利用这一点……我是来学习兵法的,只要学会相应的技能就够了,又何必浪费时间在神学上呢……反正修士馆里规矩那么多,到时候,只要随便找一个违反一下……嘿嘿!”
“假如这句话被阿曼贝特馆长听到了,一定马上把你踢出去……”
莱恩斯窃笑着说道——他发现这个叫菲利尔的家伙越来越对自己的胃口了。菲利尔也笑了笑,似乎是和他有相同的感受。不过很快,莱恩斯发觉自己溜出来的时间太长了。
“啊,对不起,我得去看看海因这家伙怎么样了……他还在和那个老头儿下兵棋呢。”
“海因主教与阿曼贝特长老较量兵棋么……”
菲利尔眼中射出羡慕的光彩:
“那必然是难得一见的精彩对局啊……真想亲眼见识见识……”
“这个……本来一起去看看倒是不妨的……可是……”
莱恩斯却反而犹豫了——若仅仅是一般的兵棋较量,他必定会邀请菲利尔一起去看看,但是这是一场以南十字军当前局面为蓝本的真实推演,兵棋推演的结果将涉及到整个南十字军的生死存亡。莱恩斯虽然比较随便,却也懂得这种事情必须保密。
好在菲利尔是个很聪明的家伙,他立即知趣的主动推辞了:
“啊,刚刚想起来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先告辞了。”
菲利尔匆匆的离去,而莱恩斯也连忙回到那间兵棋推演的屋子里去。不过,当他进去以后,却发现海因正在收拾棋子——兵棋推演已经结束了。
“结果怎么样?”
莱恩斯匆忙的问着,而海因并未回答,只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显然是对莱恩斯刚才一个人跑掉十分不满。莱恩斯也自觉有些不好意思,没有再追问下去。
然而老头儿阿曼贝特却突然开口了,虽然没有正面回答莱恩斯的问题,却至少给了他一个希望:
“海因主教,你的运动战和防御战技巧堪称完美……不愧是克劳德主教一手培养出的高徒……兵棋推演毕竟只是模拟而已,实际战场上的情况千变万化,随时受到各国内部的政略和经济影响,又受到各国间彼此关系的制约,远不是这区区一副棋盘几个棋子就能推算的……南十字军的未来,毕竟还是要通过实际的战事来决定,而不是通过一次兵棋推演就能确定的……尊师克劳德主教最擅长通过政略而不是军略来决定战场胜负,相信你也可以做到这一点的……”
海因点点头,却并不能掩饰脸上的沮丧之意,阿曼贝特见他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突然又说道:
“说起来,海因主教,南十字军这一次能否返回索菲亚本土,不仅仅是关系到你们本身生死存亡的事情,而更是衡量索菲亚与卡奥斯之间的实力对比之消长的标志,甚至说它决定了未来整个阿伦西亚大陆的命运也不为过!”
“这……?”
海因一时不能明白,惊异的看着阿曼贝特,老头儿点点头。肯定的说道:
“没错……五年前的第一次卡德莱特平原会战,索菲亚战败,就此确立了卡奥斯帝国在大陆上的霸权,然而一年以前的第二次卡德莱特平原会战,卡奥斯帝国败退,标志着大陆局势又回到当年诸强鼎立的局势。接下来……此次你们南十字军的米兰之行,可以看作是索菲亚新兴力量与卡奥斯固有实力之间的一次较量,如果卡奥斯成功将你们歼灭,则意味着索菲亚的国力仍然不及帝国,在此后的争霸战争中索菲亚必定只能采取守势……而如果你们南十字军成功逃脱,返回了索菲亚本土,则表示帝国的实力已经不足以禁锢你们索菲亚了……可以想象,贵国那位霸气十足的克瑞斯首相从此以后必定会采取主动攻势的策略,进而全力争夺大陆的霸权……所以说,海因主教,正是因为你们南十字军的生死存亡有着如此重大的意义,所以夫利斯才会竭尽全力的对付你们——而海因主教你当然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从不可能中夺取胜利!”
海因看着白发苍苍的阿曼贝特老头儿,不由得目瞪口呆——这位修士馆的馆长向来都是以批评和打击他人而闻名,万没有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鼓舞人心的话来。而且,这位向来以军略著称的倔老头此次居然从大陆全局政略的角度做出了如此精妙的分析,也着实让海因感叹不已。
“是……晚辈从来都没想到过那么多,只是一心想着尽量能逃回去而已……终究还是目光短浅哪。”
阿曼贝特轻轻点头:
“嘿嘿,我在和你一样年轻的时候,也只把目光局限于战略……然而在与克劳德主教同在索菲亚朝中为官的那段日子,受到他全局观念的影响颇大……相信克劳德亲自教导的弟子,应该比我更明白这一点才对啊……”
“是,晚辈明白了……”
海因抬起头,脸上显出自信的光芒:
“多谢馆长大人的提醒,现在晚辈明白了——无论多么艰难,晚辈一定会尽力将南十字军带回去——不仅仅是为了南十字军本身,也是为了整个索菲亚!”
稍后,海因与莱恩斯告辞离去。在路上,感觉迟钝的莱恩斯犹自在不停追问海因此次兵棋推演的胜负结局。
“那场推演到底怎么样啊?海因。”
终于,南十字军的军师受不了他的罗嗦,给了一个正面回答:
“输啦!”
“?……!”
莱恩斯反倒是目瞪口呆——他从未想过海因在兵棋推演方面居然会输。
“你竟然输了……那我们南十字军岂不是……”
“现在你明白阿曼贝特长老刚才为何要竭力安慰我了吧。”
“哼!把你打败了……再假惺惺的安慰两句……想不到这老家伙这么虚伪!”
莱恩斯气愤愤的说道,而海因却严肃的反驳:
“你错了!莱恩斯——阿曼贝特馆长尽力将我击败,正是为了让我们意识到今后路途中的艰难险阻,倘若他明知道有击败我们的方法,却故意手下留情放我一马,那才是真正的虚伪呢——在实际的战场上,帝国宰相夫利斯可决不会手下留情的!”
莱恩斯无言可对,只是沮丧的低着头:
“唉……就连海因你也无计可施,我们今后该怎么办呢?”
海因反倒自信的一笑:
“别那么灰心——刚才阿曼贝特馆长自己自己不也说了么,战场局势千变万化,很多时候并不是单纯取决于军略和战术……而且帝**的行动也不可能总象兵棋推演那样无懈可击……正象阿曼贝特馆长刚才所说——如果在战略上处于劣势,我们就通过政略来加以弥补。”
看到自己的军师仍然具有那么强大的信心,莱恩斯也就放心多了:
“那样就好啊——说起来,海因,这还是你第一次下兵棋失败吧?”
海因淡淡一笑:
“阿曼贝特馆长这一次是在帮助我研究南十字军的实际战局,毕竟不同于平时的兵棋较量……彼此的实力对比,开始局面都相差悬殊,算不上平等对局,当然也就不能以此来评论胜负的。”
海因顿了一顿,脸上又显出钦佩的神色来:
“倒是阿曼贝特馆长刚才那一番话,对我有很大的帮助——原先我仅仅想着这一次中了帝国宰相夫利斯的圈套,要尽力逃回去。然而现在同整个大陆的局势统合起来考虑……我们南十字军在帝国腹地,又何尝不是对卡奥斯帝国的巨大威胁!”
“我们……还能对卡奥斯帝国构成威胁?”
莱恩斯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南十字军现在的战斗力不足原来一半,背后还有大陆帝国最强武将青龙骑士雷昂率军紧追不舍,在这种情况下海因居然还自夸可以对卡奥斯帝国构成威胁,实在是太……“自信”了。然而,海因的神色却极为坚毅:
“没错,莱恩斯——这次兵棋推演的失败反倒提醒我了——刚才我只是一心想着要逃出去,所以阿曼贝特馆长总是处在攻击者的位置,始终占据着主动权,而我这边则疲于奔命,尽管出尽奇谋,最终也不能逃过阿曼贝特长老的包围圈……但是如果我们不仅仅是消极的逃跑,而是有准备,有目地的进行几次攻击行动——针对卡奥斯帝国的弱点,那么我们就可以调动他们,从而创造出有利于我军的机会来!”
莱恩斯抱着双臂考虑了片刻,毕竟和海因相处了多年,莱恩斯对于军略也并非一无所知:
“嗯……通过主动进攻来缓解现在的劣势么……这好像是我们那位克瑞斯首相的一贯理论啊。”
一句话又提醒了海因,他有些羞愧的连连点头:
“对极了——如果换了克瑞斯处在这样的局面,他一定早就拟定出攻击性的策略了……而不象我只是单纯考虑逃跑……唉,刚才阿曼贝特长老说我擅长于防御战和运动战,又何尝不是批评我不善进攻!”
“哈哈——克瑞斯首相善攻,海因主教善守——这正是朝中大臣对我们索菲亚‘天才二军师’的一贯评价哪。”
莱恩斯微笑着评论道。确实,索菲亚首相克瑞斯,自从他接掌皇家骑士团的军权以后,无论面对什么样的劣势,所有的应对皆以攻势为主——当年皇家骑士团刚刚重建,面对着卡奥斯帝国攻击力第一的铁甲骑士团之攻势,克瑞斯依旧毫不犹豫的主动出击,以北陆原的辉煌会战破解了帝**对林斯塔的攻势。而索菲亚复国之后面临的卡奥斯帝国的第二次大侵攻时更是如此——虽然在兵力,士气,以及兵员素质上处于绝对劣势,本身又有圣佛朗西斯城这样的坚城可守,但克瑞斯仍然力排众议,坚持主动率军迎击,挑起了第二次卡德莱特平原会战。包括这一次援救南十字军之举,仍然是以进攻作为手段——所以说,索菲亚朝臣评价这位首相“善攻”之名是完全正确的。
而南十字军的军师海因却恰恰相反——自从南十字军建立以后就以本土防御作战而著称,赤龙重装兵团和冰龙海骑士团两大军团联手对新科夫诺城发起的攻击,最终却在海因的防御策略下铩羽而归,其间还夹杂了海贼的屡次进犯,却也在海因的策略之下一败涂地。当然,这并不是说南十字军不善攻——圣佛朗西斯城夺回作战和北地三城攻略战完全说明了南十字军的攻守兼备,不过,也许是性格比较谦和的关系——大主教海因给索菲亚群臣的印象还是以“棉里藏针,后发制人”的防御者为主。
因此,对于海因提出要转守为攻的方略,莱恩斯还是有些犹豫:
“通过攻势来掌握主动权固然是不错的方法,可是……凭我们目前的实力,能否对帝国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呢?”
海因淡淡一笑:
“倘若我们当真那么无足轻重,帝**又怎么会在奇亚森城单纯防守?——以帝国皇帝法兰的暴躁性格,早就下令全军迎击了!而现在他们却只派了龙枪骑士团一支部队在那里苦苦支撑,而大部分军团却留在国内待命……这又说明了什么?”
“难道……留那么多部队,就是为了对付我们?……对付半个没有补给线支持的逃亡军团?”
莱恩斯不敢置信的说道,海因摇摇头,笑了:
“我们可没那么大的本事——他们是害怕奇立恩,害怕塔利亚斯那来去如风的枪骑兵啊!”
海因毕竟是大陆上首屈一指的策士,虽然他现在还不知道奇立恩采用的分散战术,当然也不知道这位忠实的朋友正率领枪骑兵亲卫军的主力部队向卡奥斯帝都挺进以缓解他们南十字军的压力,却也能推断出帝**目前在兵力运用上非常吃紧的状态。
“虽然还不一定就是为了塔利亚斯的攻击,但我可以肯定——帝国宰相夫利斯面临的局面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从容,如果我军再给他找些麻烦……哼哼,那时候看他还有没有精力前来追剿我们!”
摆脱了逃跑思想束缚的海因此时反而从容起来,他自信的拍了拍莱恩斯的肩膀:
“总而言之,既然南十字军还存在,我就要尽力把大伙儿安全带回去,就算是要经过地狱的大门口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