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水寒望着她,“大人可以离开,属下也可以一直长跪在这里。”
看到他坚定不移的眼神,林苏扬叹了口气,“你起来吧,我去。”
王府的后院没有外人可以来,除了云水寒,他的确是秦柯的心腹。刺鼻的酒味儿,还没走进秦柯的房间就闻到了。
进了房,看见秦柯斜躺在床上,手里的酒坛,口朝下,流了一地,酒已洒完,他仍旧紧紧地捏住坛口不放。林苏扬把醒酒汤放到了桌上后走过去掰开他的手,取下了坛子放到一边,正要去把汤拿过来却被秦柯一把拉住了袖子。
林苏扬回头看,只见他紧闭着眼,没有要醒的样子,伸手想扯出长袖却突然感觉那边传来一股大力把她带了过去,来不及站稳就向前倒去压在了秦柯的身上,她惊得抬起身要起来,腰上立刻环来一双坚实的手臂紧紧把她箍住,令她动弹不得。
“是你吗,林苏扬?”秦柯依然闭着眼,说出的话却已证明他醒了。
林苏扬反而不再挣扎,只是轻声说:“王爷,你醉了。”
“是吗?醉了,醉了也好,这样我就可以看到你在我身边。”低低的呢喃随着暖热的呼吸拂过林苏扬的耳边,带着浓浓的烈酒味儿。
一室静谧,氤氲的不是迤逦,而是淹没的凄凉。
“九岁那年的冬天下了很大的雪。”秦柯把林苏扬的头压着贴在他的胸前,“我和侍从原本去山上猎兔,结果和他们失散,只好凭着感觉到处寻找下山的路。那里满地都是雪,白白的,像天上最纯净的云。我在白云上艰难地行走,穿过了一棵又一棵树。”
“隐约中,我听到有人在哭,我以为找到了山户可以回家了于是拼命地跑,不停地跑。跑过那片树林就看见同样铺满了白云的地上躺着一个小女孩儿。”
“女孩儿的前面有一座新起的土堆,上面的立着的木牌上写了林苏氏之墓。”
“小女孩儿很漂亮,漂亮得就和宫女们堆的雪人一样。我看着移不开眼,心里却在想,她为什么还不醒呢,是冷了吗?”
“我脱下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蹲在旁边等着。等了很久她才睁开了那双大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呢,冷得像冰,却又如最美的星星让人忍不住想捧在手心里守上一生一世。”
“她只对我说了声谢谢,听到她的声音我高兴地想跳起来。她走了,我在后面大喊,记住,我叫柯儿……”
“十年后,我终于再一次见到了她。知道了她的名字,可是,她忘记了我。”秦柯的声音开始微微颤抖。
“我想尽办法靠近她,我希望她快乐,希望她自由,我想给她想要的,我好想好想,对她说,我爱你。是爱啊……”是爱,不是喜欢。早在那个大雪的天,那个仅九岁的眼眸里便有了永不消失的记忆。
林苏扬的泪水滑过眼角,落在他的前襟,窗外摇曳的枯枝,悄悄开了小小的花,凄风冷冷,冰冻了谁的心?
“这一年我控制住自己没有派人找你,不去听你的消息,我努力地建好西北就是希望有一天能带着你来看看我治理的地方是多么美好。可是晚了。”秦柯的喉咙变得嘶哑,“晚了。你走得太远,我追不上,再也追不上。是我丢下了自己,是我放弃了你。”如果,当初他就告诉她这三个字,如果,那一天他看见了站在巷口的她,如果,他不顾一切带着她离开。可是,没有如果。
佛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也许是前世他们回望得还不够多,今生便注定了,有缘无份。
林苏扬想起了七岁那年自己睁眼看到的温暖,听到的纯真亲切的叫喊。后来的相见带来的悸动,不敢瞧,不敢碰,只随着命运的轮轨行走,不是笔却写下了伤痛,重重顾虑让他们相隔得越来越远。当他走的那一刻才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喜欢的吧,只是这份喜欢发现得太晚,以至于还来不及悉心照料便被扼杀在了心底深处。
如今一切都明白,却已是迟了,那个没有流血的洞早就被人填的满满的,尽管波折仍旧,却再也不想错过,不想伤害。
“对不起。”能说的,只有对不起。林苏扬闭了眼,无声的哭泣。秦柯笑,惨淡的脸画上了悲苦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