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不到万不得已,徐乐也不想离开李渊,至少不想失去李世民这个朋友,更不想和他兵戎相见。
既然如此现在就没必要吹胡子瞪眼睛,故意把事情搞砸。
再说真要是翻脸,也不需要摆出什么态度,直接动手比什么都好,何必惺惺作态?
看他一语不发站在那里的样子,窦氏又是一声叹息,语气中满是责备之意:“阿乐你这孩子处处都好,就是这脾性一定要改一改。
本宫不知你为何发脾气,但是你且想一想,圣人对你如何?
换做他人这般胡作非为,此刻还能站在这里讲话?
现如今你倒闹起脾性,这又是从何说起?”
“武人都有脾性,若是性情谦和顺遂,多半就难以在武人中出头。
至少不会成为阿乐这样的猛将。”
李渊这当口接过话来,开口为徐乐申辩:“朕身边这许多大将,又有哪个没有脾气?
梓童不曾与他们打交道,不知这些杀才到底是何等模样。
若是与他们说上几句话,或是与他们议什么事,保准把你气得想要拔刀杀人。”
他说了个笑话,紧接着话锋一转:“是以坐天下不止要讲情分更要讲法度,若是人人都凭仗武艺以及战功就不把律法放在眼中,这天下也就不成其为天下,咱们大唐的江山也难逃分崩离析的下场。
杨广之败便在于他过分骄纵武人,让那些骁果军成了骄兵悍将,有恩无威震慑不住群雄,最终养虎为患反噬己身。
此乃前车之鉴,朕绝不可重蹈覆辙。”
李世民听李渊口气不对,撩战裙便待下拜,可是不等他跪下身子,李渊那边已经丢了一记眼刀过来,把李世民吓得打了个冷颤。
李渊这时又道:“家无常礼,一家人在一处饮酒作乐如何荒唐都没关系,咱们也不是江南那些文人士子,不讲那些俗礼。
可是家中可以无礼,朝中不可无法。
若是国事家事不分,这国法就成了空文,我们还拿什么去约束臣子?
是以越是自家人就越要从重处置,否则还要法纪做什么?”
他这话说在前头,李世民一肚子话都被堵了回去。
李世民与军汉厮混久了,深知军法无情得道理,于父亲的话倒也认同。
可是这话真是从父亲嘴里说出来的?
要知李家起兵前后世家出力甚巨,否则即便有晋阳宫中如山财货,也没法保证李渊大军开支。
之所以世家肯不计血本支持李渊改朝换代,其中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希望李渊保全世家的权柄。
律法条例非为世家而设。
作为世家子李世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和那些寒门乃至黔首是不同的。
自家人只要遵守家规即可,不必理会律条到底约束了什么。
也没有几个官吏那么不开眼,敢用法度约束世家中人。
杨家父子为人刻薄用法最严,世家中人犯了律令也难逃惩戒,是以他们便要把自家推出来换掉杨广。
显然父亲和那些世家已经谈好了条件,未来李唐律令必有松动之处让世家中人有漏洞可寻。
连世家子都如此,皇子、爱将反倒要一视同仁甚至从重处置?
李世民只觉得父亲此时表达的态度和往日大相径庭,好像根本不是一个人。
他心中既畏且疑,不知父亲到底所为何故,只好拼命看着母亲向母亲求援。
毕竟之前的圣旨就是看在母亲面子上才下,眼下这件事估计也只有母亲能够挽回。
可是窦氏并没有言语,对于李世民的求助就像没看到一样,反倒是附和李渊。
“圣人所说不错,偌大朝廷百万户口,谁又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乃是亲朋故旧勋臣之后?
若是看在情分上就可以免去处置,怕是用不了三天,长安城就会举城皆乱。
我等要讲大慈悲,就不能顾念儿女情长。
阿乐今日之事不管所为何故,总归是做错了,做错了事便要受罚。”
李渊道:“阿乐的功劳在那里,朕从来不曾忘。
不过赏功罚过不可混为一谈,这也是我们带兵之人都懂的道理。
是以朕的责罚阿乐不会不服气吧?”
徐乐沉默无语,只是点了点头。
李渊目光温和,语气也很是舒缓,如同在讲家常话:“阿乐放心,你既然不想让朕下旨迎杨氏入宫,朕便遂了你的心愿。
这个人今后就交给你来照拂,若是有人想从她身上寻什么由头,就由你全权处置。
这你总放心了吧?”
徐乐叉手行礼:“谢圣人宏恩!”
“你也不必谢我,总之你要做的事,朕已经替你做了,接下来便是处罚!朕也知道,你的八千玄甲骑于校场列阵,若是朕对你的处罚重了,这八千人恐怕不会答应吧?”
说到这里李渊脸上还露出笑容,仿佛是在拿徐乐打趣。
可是房间内其他人都没有笑,反倒是都把心提起,小心翼翼看向徐乐。
虽说玄武门外的战事停息,可是眼下新的战场却比玄武门更加危险,稍有不慎只怕宫里宫外都难免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