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朱翊钧今天……不，是昨天刚病，但他见到朱常洛也过来之后，仅剩下的能动的眼睛还是露出了更大的恐惧。</p>
“皇儿，听得到母后的话吗？我可怜的皇儿……”</p>
眼见儿子又醒来，这次只有眼睛能动，嘴巴完全不能自己张开半点，李太后还是痛哭出声。</p>
朱常洛也跪到一旁，悲声喊着：“父皇……”</p>
要落泪。</p>
天灾频发，反旗四起，党争不休，权位家财大过天，大明始亡于万历。</p>
要落泪。</p>
女真入主，闭关锁国，列强叩关，割吾地而掠吾财，大世沉沦百年辱。</p>
要落泪。</p>
寻寻觅觅，艰难求索，倭国入侵，英烈奋身捐国难，几多困苦立新国？</p>
朱常洛不为他而哭，不需要再想起自己另一个世界的生父。</p>
这个场合需要他哭，李太后面前他不能毫无悲痛，但朱常洛自有无穷恨意和哀伤。</p>
大明已经这个样子了，外面的群臣个个都在明哲保身、暗谋权柄。</p>
大明其实可以不必这個样子。</p>
大明应该还有得救！</p>
但朱翊钧脆弱到不能面对他造成的糟糕现状，猜疑到不顾将来的惨烈后果。</p>
两次醒转，两次恐惧，都为了他的性命、大权！</p>
他甚至比不过已经年老的李太后！</p>
“皇儿，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李太后哆嗦着抚摸他的脸，“群臣都在外面候着，都担忧着皇儿，更担忧着国事。”</p>
朱翊钧眼里露出些希望的光，眼瞳转了转。</p>
“如今这局面，你又不能开口……”</p>
李太后的眼泪滴在他脸庞上，朱翊钧的瞳仁微缩。</p>
因为李太后哭喊的声音有些大，外面肯定能听见。</p>
外面殿中，寂静无声。</p>
沈一贯的目光有些幽深地看着里面。</p>
罢了，这毕竟是天家事。</p>
也许那皇长子直接坐上皇位，还要更容易把朝政理顺一些。</p>
只要内禅是得到皇帝首肯的，那么臣下就无需背上责任。</p>
而一旦李太后深感皇权受到威胁，开始重用起外戚和宦官……青史教训历历在目。</p>
就算有祖训在，文臣已经势大，不是仍旧奈何不了如今的矿监税使吗？</p>
“手能动一点？”</p>
又一声传出来，殿内无人出声。</p>
听起来像在变好，但人人心头都很沉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