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斑双眼神光亮起道:“汉人经历了我大蒙近百年的统治,对外族已存有深刻的仇恨,而且乱极思治,纵使我们能重新入住中原,要像以前般管制这么幅员辽阔的中原之地,等若怒海操舟,最后只会舟覆人亡,要重振昔日的风光实属妄想。当年本人袖手不理大蒙之事,正基于此一原因,明知不可为而为,只是执迷不悟的愚蠢行为。”
里赤媚拍了扶手一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叹道:“给魔师你老人家这么一说,我整个都轻松起来,反更觉得斗志昂扬,充满了自信。”
甄素善心中涌起敬意,恭然问道:“魔师凭何断定明室即便能平定所有叛乱,仍无力西侵呢?”
庞斑眼神落到甄素善俏脸上,淡笑道:“夜羽的计划,实在是计中有计,局中有局,最关键处在于鬼王和燕王这两人,即便你们的计划全失败了,鬼王和朱元璋的关系亦难以保持平衡。”
他顿了顿道:“即便皇太孙朱允炆的武功再高,但是他威望尚浅,手中的力量更是比不过鬼王跟燕王这类不世之雄,所以他们必定会内耗下去,反之我们西域各族,长久处于压力之下,必有雄起之士冒出头来,再次踏足中原,这却绝非痴想。”
众人听得立时眼界宽广,似可透视明室未来的发展,原本负在肩上的重担子,忽然变得无关重要。
方夜羽道:“夜羽一直也有这个想法,当然没有师尊这般清晰,可是一旦面对生死存亡的关键,便身不由己地计较起得失,甚至起了妄想贪念,希望得到全部胜利,现在才知道这实在只会成为我的心魔。”
庞斑微笑道:“兵家征战,自是一子不让,可是若说的是逐鹿天下,在空间和时间上便可宽阔至无限的远处,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只要确立目标,可进则进,不可进则退。”
他再微笑道:“想当年朱元璋为建国都,历时二十载,调动了工部和横海、豹韬、飞熊三卫,再加上二十八府州和一百八十县另三镇的力量,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只是城砖的要求,便动员了江西、湖南、湖北、安徽、江苏等各省的一百五十二个州,全部约耗费了二亿五千万块巨砖,而江南富商无一幸免地都被强迫捐出巨额资产,不计工民数量,只是工匠便有二十八万户被征调来负责工程。”
他哈哈一笑道:“若燕王朱棣造反,肯定要以顺天府为京,因为北方才是他的根据地,规模必不会逊于应天府,只是此项消耗,大明已难有力量往外扩展。没有了燕王和朱元璋这类雄才大略的霸主在有生之年作向外扩张,明室何足惧。”
众人听得心潮澎湃,一方面故因庞斑对明朝建都之事了如指掌,更折服处是庞斑只是从燕王建都转移一事,便有理有据地论证了自己的推断,教人无从反驳。
庞斑哑然失笑道:“朱元璋因宦侍为祸,所以一直蓄意压制宦侍,不让他们有参与朝政的机会,可惜燕王为了得到宫内的消息,一直勾结宦侍,将来若燕王联合鬼王得了天下,宦侍定可水涨船高,掌得政权,而且现在朱元璋以六部代丞相一事势在必行,又准备把掌握天下军权的大都督府一分为五,使军政权力全集中到皇帝手内,若宦官起势,朝中再无可与之抗衡的人,所以庞某敢断言,明室宦官为祸之事,必更胜前代。”
众人更是听得哑口无言,庞斑见识之高,确实达到了洞察无遗的境界。
甄素善谦虚地问道:“那我们是否应按兵不动,任由朱元璋铲除蓝玉和胡惟庸,然后等明室日渐倾覆呢?”
庞斑摇头道:“当然不可能如此被动,最理想当然是同时扳倒朱元璋和燕王两人,而对付两人亦有先后顺序,应以朱元璋为首要目标,否则若平白干掉燕王,陡然帮了朱元璋一个大忙。若他们父子一齐身死,我们便可立即退出中原,任明室陷于藩王割据,叛臣乱将互相攻战之局,。否则便需要匡助蓝玉和胡惟庸两人,托着朱元璋,使他无力对付燕王,那亦等若完成了我们最基本的目标。”
若朱元璋在场亲自听到庞斑的这一番话,定要鼓掌叹服,因为他正是因为微妙的形势,明知道燕王曾行刺自己,亦要压下采取行动去对付这逆子的冲动。
众人听到这一番话,心情都大大不同,深深的觉得,无论此行成败如何,均已经达到了他们最基本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