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纪公馆的门房远远看着中村府邸的轿车驶来,连忙小跑着迎了出来,却在看到车上下来的人时,不由得愣了一愣,“黛西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江黛云今日穿了一身海棠红绣百蝶穿花图案的旗袍,一举一动都透着刻骨的艳丽风情,她似笑非笑地朝那门房一睨,“怎么,我就不能来,你家少爷在哪里?”
“不,不是,少爷在他房间里……”那门房经她这样一眼,只觉得骨头都酥尽了,连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他这样的反应江黛云早已见惯不怪,也不理会,蹬着高跟鞋径直便往里面走去。
而那门房直到她款款的背影消失不见,方才回过神来,额上立刻冷汗直冒——明明少爷吩咐过,这几日不见任何外客的,不管那人是谁。
如今的纪公馆内,因着女主人的骤然离世,已然处处缟素,所以江黛云这样一袭华裳而至,显得如此的不合时宜和刺目。
纪公馆的几个下人,虽顾忌着她的身份敢怒不敢言,但那眼睛里的厌恶不满,却总是骗不了人的。
毕竟亦筝从来都是温婉敦静与世无争的,待下人又是极宽厚,对她的过世,众人心底多少总是有些感伤。
尤其是,太太与先生相敬如宾,奈何一直都没有子嗣,却偏偏是在她才刚刚怀上孩子的现在,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沪上人们每一谈及此事,唯有一声叹息,都感叹这天妒红颜,纪太太终是福分太薄。
当然,还有另一种声音甚嚣尘上,只说是冤孽有主,因果报应,纪家慕桓做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报应自然就落在了他太太和孩子的身上——纪慕桓既然卖国求荣,那就注定是要断子绝孙的。
“你家少爷的房间是哪一间?”江黛云对众人眼中的不满视而不见,拦住一个老妈子开口问道。
那老妈子不敢不答,却在她转身走出一段之后忍不住小声啐道:“骚狐狸,跟日本人还睡不够,人家太太刚死,还要跑到这里来勾三搭四!”
她的声音虽小,然而江黛云却还是听到了,而她,显然不会理会这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径直便往二楼主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