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笙的车子缓缓停在了纪公馆的大门外,她却并没有立即下车,耳边仿佛还回想着廖夫人欣慰含笑的话语——
“我真是没有想到,上海人民抗日救国的热情竟是这样高涨,我想,我们还能做得更多。我会设法联络海外侨胞和爱国人士,争取海外捐资和国际声援。亦笙,我知道你的姐夫是上海商会会长纪慕桓,你去找他做做动员,让他以他的影响力,号召上海工商界全面参与到抗战当中来。”
其实,她答应廖夫人的时候并非一点迟疑也没有的,可是她却并没有拒绝的理由。
过了那么多年,他与她的过往早已时过境迁,尤其如今又是这样救国图存的紧要关头,她心底若是还有任何芥蒂不去找他,便是不懂得顾全大局。
“小笙,你来了!”亦筝见到她进来激动得红了眼眶,虽然不过几天没见,然而在这样的乱世之下,每一次离别,都有可能再见不到,也因此,每一次相聚,都分外珍惜。
亦笙握着姐姐的手,亦是红了眼眶,犹豫片刻,还是开口:“姐,如今世道这么乱,你们不如和龄姨哥哥嫂嫂一道,先离开上海避一段时间吧。”
她知道这次战事的严峻,她有自己的牵挂和责任,所以不会离开上海,可是却不忍心让自己的亲人们留在危险当中。
亦筝却道:“还没开战的时候慕桓是有这个打算的,可最近却没听他提了,要不我去问问他,小笙你也和我们一道走吧。”
亦笙并不想让姐姐操心,遂不去回答她的话,只是问道:“姐夫在吗,我有事情想要找他,看能不能让他发挥他的影响力,鼓动上海工商界投身到抗日当中来。”
她见盛太太也在场,便将话说得明明白白,盛太太不动声色,而亦筝却是毫无心机的开口道:“他这几天事情多,都住在醒园,要不让司机送你过去找他?”
亦笙正要拒绝,盛太太已经抢先一步开口道:“亦筝,你说的是什么话?如今外面那么乱,虽说亦笙身边有人跟着,也还是不要乱跑的好,晚些时候慕桓过来了我们转告也是一样的。”
“可我担心万一他忙起来……”亦筝有些犹豫。
盛太太笑了笑,“你这孩子就是死脑筋,这也不是非要当面说的事情,要是他今晚实在过不来,你就去一个电话到醒园同他讲,不也是一样的。”
亦筝还在犹豫着,亦笙便已经淡淡笑着略点了下头,“就按龄姨说的罢,姐,那你别忘了告诉他,有什么结果明天给陆公馆那边去个电话,告诉我一声便好。”
她说着便站起了身,想要告辞,却听到楼上有人叫住了她——
“等等。”
她有些意外的转过头,去看楼梯上站着的白翠音。
而白翠音亦是定定看着她,过了半晌,方淡淡道:“你随我上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说完,也不理会亦笙,径直便上了楼。
亦笙停了片刻,看着她略显消瘦的背影,还是跟了上去。
亦筝微微皱眉,自言自语的开口道:“也不知道音姨找小笙有什么事?可别为难她才好。”
盛太太虽也有些奇怪,然而听女儿这样一说,却是板起了脸,“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操心你自己的事吧。你和姑爷都结婚那么些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你自己也不着急?”m.
亦筝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小声呐呐道:“慕桓说了,不想那么早要小孩的。”
“什么话?我有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有两岁了,”盛太太气道,“亦筝,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们女人,总是得有个孩子做依靠的。旁的事情你听你丈夫的是应该的,可是这件事上,你可不能由着他——那药你还有没有再吃?”
亦筝听母亲这样说,脸低低的只管含含糊糊的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