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远航走向亲属席,在盛太太身边坐下,一颗心全放在了不远处的女儿女婿身上,因而没有留意到自己的太太,那厚厚的脂粉也难掩饰的灰败神色。
他只是看着两个孩子挽着手,一齐走到花亭前方,比肩而站,活脱脱就是一双璧人,是那样的登对,那样的赏心悦目。
“请全体起立,新人向总理遗像三鞠躬。”
在司仪的口令声中,在镁光灯炽烈的闪烁下,亦笙随着薄聿铮,面对着党旗、国旗和总理遗像深深的三鞠躬。
“请证婚人证婚。”司仪又道。
一身赭色长衫的蒋总司令于是来到了花亭中央,对着满堂来宾,神情略显肃穆地开了口——
“盖闻宝树延辉,异彩耀玉台之镜,今以两姓联欢,共襄一堂结约。兹有薄聿铮先生与盛亦笙女士,举行结婚礼于大华礼堂,良辰吉日,六礼告成,琴瑟在御,莫不静好。中正等忝作证人,乐观嘉礼,爰缀吉言,藉贡欢忱,是为证。”
他的话音落,人群当中便响起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各路记者也争先恐后,镁光灯闪烁个不停。
薄聿铮与冯忠泰对视一眼,无需多言,俱是了然于心。
他从不是讲究虚礼的人,然而这一次却不惜大费周章,极尽渲染,大宴宾客,更是亲自登门拜访,说动党内元老要员、当权人士来为自己证婚,旁人皆以为那是何等的风光荣耀,而他为的,其实只是能护得自己的妻子安然无虞。
他甚至不惜请父帅出山,父子二人摆低身段几次三番亲自拜会总司令行辕,终于迫得蒋总司令无从拒绝,作了他的证婚人,而今他当众宣读了证婚词,有那么多记者和政要为见证,若是将来,他与他政见纷争,他想要以亦笙牵涉牟案一事来说事儿,有了如今这一出,他多少就会投鼠忌器有所顾虑。
他其实并不惧蒋总司令以这样莫须有的事情来攻击自己,然而这却毕竟牵扯到了她,那他便不得不未雨绸缪,以求万无一失。
自从在陆军监狱里见到她消瘦苍白的模样,他便在心内对自己说,终此一生,再不让她再受一点儿苦。
“请证婚人、主婚人依次用印。”
司仪的声音又再响起,六个证婚人并冯忠泰依次在两张婚书上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请新郎新娘用印。”
薄聿铮闻言略转过头,对着亦笙微微一笑,伴着她走到台前,率先在婚书上结婚人名下盖上了自己的名章,复又将两张婚书替她展开,看她纤柔的小手握着图章,将自己的名字印在了他的名字边上,那一刻,他只觉心底一柔。
亦笙看着两张婚书上面他们两个并排在一起的名字,薄聿铮,盛亦笙,心底也是有着说不出的欢喜和圆满,不由自主的漾出微笑,抬眼便去看他。
她的眼睛中藏着欢喜,璀璨如天上星,唇边的笑意甜蜜得醉人,他几乎就要失了自制,只想低头吻她。
“请新郎、新娘相对一鞠躬。”
司仪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在雷鸣般的掌声中,他与她相对弯身,抬眼的瞬间,彼此的眼底都只有对方,相视一笑,两心默契便胜过万语千言。
两个人并肩站着,跟着司仪的口令又向主婚人证婚人一鞠躬为谢,复谢来宾一鞠躬,在这样的场合,他们彼此之间其实只是微笑,连一句话都没说,却只觉得两颗心都被一种温热微涨的情感充溢得满满的,越靠越近,就连跳动的频率都仿佛融在了一起。
随着司仪喜气洋洋的一声“礼成”,几个女傧相欢快而轻巧地拉动亭子四周垂着的银色丝带,那丝带牵连着亭子顶部的一个巨大花团,这一拉动,便有花瓣纷纷扬扬地飘洒到一对新人身上。
白俄管弦乐队重又奏起了欢快的曲子,礼堂内的气氛达到了最**,人们纷纷起立,掌声经久不息,镁光灯疯狂的闪烁,齐齐对准了一对新人。
文字记者们亦是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一面频频抬头去看,一面抓紧时间奋笔疾书,那一个个潦草的字段,在第二天都印成了铅字,遍传海内外。
其中有一段,是最为人们所津津乐道,那是《泰晤士报》的沙易先生所写就的报道——
这是中国近年来一次难得的辉煌盛举,各方名士齐聚一堂,这也是当代中国最为显赫的结婚典礼。在飘落的花瓣与满堂喝彩当中,薄聿铮将军缓缓将手伸给了他的新娘,美若天仙的新娘子将手交到新婚丈夫的手中,两人一起接受现场近一千三百名显赫来宾的道贺,并落落大方地配合记者拍照。这期间,薄将军与夫人始终双手交握,姿态亲密自然,看上去恩爱异常,而两人良好的风度与迷人的魅力,也在人们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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