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柔的目光很自然的落在了六猴儿的脸上,露出不解的表情。
六猴儿抓耳挠腮,他从没有在梁柔面前露出这样的一面,面红耳赤的模样,让人能在瞬间明白,他六猴儿这个外号是怎么来的。六猴儿紧张了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的说:“聂总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想过去帮他。”
第一句话说出来了,后面的就好说多了。
听六猴儿絮絮叨叨的说了情况,梁柔才知道聂焱现在的状况并不乐观。加拿大那边在败诉当日就限制了聂焱的人身自由,甚至连聂焱对外联系,都受到了控制。傅守一在败诉后已经回国,寻找更有利的证据,继续提起上诉。现在在加拿大那边,聂焱身边的自己人都被隔离开,每天能跟聂焱接触的人,也只有律师。
六猴儿嘴巴微微发颤,他是小门小户里长出来的,对国外的法律不懂。但是当了那么多年的混混儿,心灵深处对法院有最深层的畏惧。聂焱官司败诉,在六猴儿看,那简直就跟世界末日没有什么区别。六猴儿两只手在脸上上下的搓,把一张脸搓的红彤彤的,眼睛看起来也有点红,他声音嘶哑的说:“我没想那么多,就觉得最难的时候,我该在他身边。”
对聂焱,六猴儿是真的比对自家大哥还要敬重感恩。
江湖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真的道义。六猴儿觉得现在的自己很窝囊,聂焱遇上了这么大的事情,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受苦。偏此时此刻,他却还在国内多安稳,每天说是保护梁柔,其实吃的住的都是最好的。哪里受过半点的苦。
六猴儿心里过不去。
梁柔几乎没有犹豫的就点了头,不止是六猴儿担心聂焱,她也担心啊。
虽然理智告诉她,聂焱的身份,哪怕就是败诉了,也不至于真的成了阶下囚。但是总还是让人担心的,而且,国外的诉讼总是绵长又繁复。梁柔还听说过很多国外的名人打官司打到精神崩溃了的,不断的被人质询,没有半点尊严面对来自各方面的压力。
肉体上的痛苦是一种,精神上的痛苦,又是一种。
聂焱这么多年心高气傲,哪里受过阶下囚的苦,他能不能扛过去,谁又能说得上。有个六猴儿在,就算什么忙都帮不上,总归跟在身边,能宽慰两句也好。
梁柔答应的太果断,让六猴儿反而迟疑了。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冲动,家里人也说六猴儿异想天开。六猴儿没有在国外生活过的经历,跑出去别说帮不上聂焱什么,别添乱都是不错的了。再者就是梁柔,六猴儿很明白梁柔对聂焱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是........只是.......六猴儿听说这次聂焱的官司,聂兆忠已经做好了会败诉的准备,基海兆业里,已经把聂子谈提起来了。表明了就是打算让聂焱去坐牢的。
六猴儿心中始终都放不下他的哥们义气,让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不管聂焱,他做不到。
想了半晌,六猴儿又妥协了,“要不还是再等等,说不定上诉能赢呢。我还是在等等消息,一定能赢的。”
这话六猴儿自己说出来都不相信,毕竟在国内都习惯了,只要政府提告,就没有不成功的案例。
个人或者企业,这么可能抵御的过政府。
梁柔其实脑子也乱糟糟的,对现在的情况,她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聂焱被困在加拿大,梁辛彻底失踪了。从前身边觉得可以依靠的男人,都不见了。
莫名有些害怕。
但梁柔知道自己不能乱,她现在有两个孩子要顾,自乱阵脚是最要不得的。
梁柔摸摸小腹,还没有开始显怀.........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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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双跟桑乔一起回了关家,进门就看到温令茹在给福宝喂鸡蛋羹,见到桑乔跟关双一起回来,温令茹就招呼关双,“双儿今天怎么来了?”
关双表情还有些沉重,不过面对温令茹,关双就温和笑了,“大妈,我来看看大伯跟您,好久没过来了。”
温令茹自己没女儿,所以对亲戚家的女孩子都好,见谁都喜欢。
“来来来,咱们双儿多来才好呢。”温令茹才说了两句话的功夫,福宝就不依了,挥着小手就往温令茹手腕上打,啪的一声,差点拍的温令茹丢开了手中的蛋羹碗。福宝会说的话还不多,就指着嘴巴,“词.......词.......”
福宝穿着红色像圣诞老人一样的连身衣,脸蛋胖的两坨肉都掉下来。而且此时馋了,口水更是流的欢快。迫不及待要吃的模样,不断的挥动着手。
桑乔一看这孩子还敢打温令茹就少不得瞪眼。
温令茹一面给福宝喂蛋羹,一面劝着桑乔,“没事没事,他这小手能有多少劲儿,一点都不疼。”温令茹对桑乔秉持的对孩子要军事化教育的理念不是很赞同。这家里虽是军人世家,当年关墨出生的时候,关万长也是军事化教育养孩子。但是温令茹一直都是异类,她对自己的儿子尚且狠不下心,到了孙子头上,那就更宽松了。
早年对着关墨还能横眉立目的关万长,现在对着福宝,也只有笑嘻嘻的份。福宝现在在家里,就是一霸。别看小家伙笑嘻嘻的,霸道起来一点也不比关墨差。
温令茹催着桑乔带着关双去楼上去说说悄悄话,“你跟双儿去聊聊,说说衣服化妆品,哪怕是男朋友的话题呢。双儿也到年纪了,你这个当嫂子的,也多关心关心。”
桑乔哪里感觉不出这是婆婆再让她走呢。心里也叹气,公公婆婆宠着福宝,这对桑乔来说当然是好事情,但是桑乔这样的性格,总是希望儿子能规规矩矩,不要真的养成了熊孩子。
关双原本心情还有些沉重,不过看温令茹跟桑乔这么一来一往,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大妈,当年谁拿着棍子追着我哥满院子跑的,我大哥二哥要是看到您这幅生怕福宝受训的模样,心里会不平衡的哦。”关双笑着说。
温令茹面上一晒,“鬼丫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关双拉着桑乔告状,说当年温令茹并不如现在这样和善,年轻的时候脾气总是火爆的,再说温令茹生的都是儿子,从关墨开始,往下还有两个,别看现在那两个哥哥分别在藏区、疆北地区驻扎,一年能回来一次都不错了。但当年三个儿子一起长大的时候,温令茹也是被折磨的不轻,时常对着儿子动武的。
桑乔还真不知道温令茹还曾有过那么彪悍的经历,在她眼里,温令茹这个婆婆,绝不会做出不符合身份的事。对儿子们动武,还真的想不出来,是什么模样。
福宝嘴里的蛋羹还没咽下去,看关双笑,福宝也跟着笑,一笑嘴里的蛋羹就掉出来,把胸口糊的一团糟。
桑乔看不下去,走过去把福宝从儿童座椅上抱起来。福宝傻乎乎的,完全没有自己做了错事的觉悟。被桑乔抱,就扑过去亲桑乔的脸,糊了桑乔一脸的蛋羹。
温令茹生怕桑乔训福宝,急忙说:“哎呦呦,看我们福宝多会认人,这是知道妈妈抱他呢。”
桑乔觉得吧,这几年温令茹当润滑剂当的吧,有些过.........而且有越来越过的趋势。她也不会真跟个一岁多的孩子计较啊,更何况还是她儿子。
“小傻子。”桑乔嗔了儿子一句,然后就抱着福宝上去换衣服了。
温令茹蛋羹喂不下去,等桑乔把孩子抱上楼之后,才拉着关双坐下来。随口问着关双,“你们这是一起出去了?”
关双没多想,“嗯。”
温令茹接着问,“干什么去了?你嫂子的工作危险的很,双儿你也不敢跟着掺合。”
这话吧.........关双心里动了下,粉饰太平的说:“跟嫂子的工作没关系,我就是跟嫂子的朋友一起喝咖啡。”
“嗯?”关双跟桑乔从前关系也就是一般,这突然还跟桑乔的朋友一起喝咖啡,就有些奇怪。温令茹露疑惑的表情。
关双很清楚,他们这样的家族中,温令茹这样的举动是再正常不过的。
只是被人这么打破沙锅问到底的追问,还是让人心里不怎么舒服,关双就露出难为情的表情,然后说:“是嫂子那个朋友的弟弟,特别好。”
温令茹一脸的了然。
关双这二十出头的年纪,怕是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如此温令茹就又问,“谁家的孩子?大妈帮着你去参谋参谋。”
关双敢保证,她要是此时说出梁辛的名字,温令茹一定会皱眉。门当户对是他们家族里不成文的秘密,就是桑乔家虽然没什么势力,但是也是军人,总归距离不远的。梁辛的背景,关双也知道一些。西北小城里靠着成绩考出来的贫民子弟,温令茹这样的豪门太太,是不可能看得上的。
正在关双为难的时候,关墨回来了。
关墨一路打着电话进屋,口气还不善,像是在发脾气。进到屋里,看到关双,眉头还没有散开,“双儿来了?”
关双惯性地站起来,他们家里,虽然她跟关墨是同一辈份。
但关墨是家里大哥,对下面的堂弟堂妹都有一定的震慑能力,再者,关墨这些年威信也已经建立了起来。家庭地位不低。
温令茹拉着关双,“他是你亲堂哥,看你怕的。”
关墨眼睛往关双身上一扫,就知道关双有事儿。也不绕弯子,“跟我上去说吧。”
关双立马特别狗腿地跟着关墨上楼。
等客厅里没人了,温令茹才显得有些失落,“老喽,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们这些老东西了。”孩子们长大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主意,温令茹感到了一丝寂寥。
关双跟着关墨进了关墨的书房,关墨的书房跟卧室之间有道门,其实是套间。隔音效果不怎么样,在书房里就能听到桑乔教训福宝的声音,“站好!不许动!对!把手伸起来!不乖要打屁股的!”桑乔说的严肃,结果却是没说一句,就伴随着福宝咯咯咯的笑声。
福宝是个笑面娃娃,不管桑乔怎么严厉,他的笑声一直都不断。
关双眼睁睁的看着一路上楼都沉着脸的大哥,在桑乔教训儿子,以及儿子的笑声中缓和了表情。目光也变的软了许多,直接问关双,“说吧。”
关双说:“梁辛失踪了,哥,你能不能让你手下的人帮忙找找。”
警方都找不到的人,也只有军方去找,才有找到的可能。
关墨立刻就发了火,“胡闹!”
这当军队是什么?他们关家自己的私有部队?国之重器,能说帮着找人就找人?
关墨发起火来声音极其大,他最近的脾气也是很不好。桑乔在这边听到了,就问,“是关墨回来了?”
关双接话,“是,嫂子,我跟我哥在书房。”
桑乔还能拿这话说福宝,“看,你爸爸回来了,打你的人回来了。”
天地良心,关墨什么时候舍得打过福宝。
桑乔抱着孩子从卧室那边过来,见到关墨,桑乔性子比关双还直,直接把福宝往关墨怀里一放,张嘴就说:“我们下午见了元天霖。”
要不是抱着孩子,关墨都能跳起来。
这女人可真是不知深浅。
元天霖是想见就见的吗?
关墨气的没法子,只能吼,“你疯了!不说跟你说过别玩火!”尽管他已经表明支持桑乔查案,但是有些原则性的东西是不能改变的。比如对元天霖的调查。元家其他的人,关墨还能顶得住,要是动到元天霖头上,天皇老子来了也没用。
一直笑呵呵的福宝,被亲爹这一嗓子给吼的,双目呆了一刹之后,就仰起脖子大哭。
桑乔急忙哄孩子,“你吼什么吼,我们也不是刻意约见的。谁知道他会来!哦哦哦哦哦哦,不哭我们福宝不哭。”
福宝扭着小身子够着够着要往桑乔怀里扑,显然是被关墨给吓到了。
桑乔接过孩子,少不得剜了关墨一眼。关墨对着桑乔福宝没办法,只能转头问关双,“说经过!怎么回事。”
关双一愣一愣的,她从没见过关墨在桑乔还有福宝面前的样子。还真不知道她那个从小就不出亏一肚子坏水的大哥,在老婆孩子面前这么好说话。
不过关墨此时看起来可不是好惹的,他不对着桑乔发火,不代表不对着关双。
关双急忙说了今天的事情经过。
听到失踪的人不止梁辛还有邢封,关墨就撇了下嘴。他就算再大度,对邢封曾经跟桑乔的一段感情,也还是心里不爽。嘟囔说:“还说是什么警界精英呢,连个手下的人都护不住。”
在关墨的理解里,邢封就是将,梁辛是兵,现在梁辛不见了,邢封有责任。至于邢封自己也不见了,那就是他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