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提防你身边的人。”夜半,与王淮、秦毓密会之后的苏慕梓,回到苏降雪身旁告诫他的第一句话。
这一句,不得不教苏降雪心一凛。
据苏慕梓描述,由于是己方有求于人,那控弦山庄态度傲慢,姗姗来迟不谈,到场也十分懒散。尽管王淮和秦毓口口声声说“是庄主银月在牵制着我们的行动”,苏慕梓对这个银月究竟存不存在还有三分保留。
而在铲除林阡这个问题上,王淮和秦毓似乎早就有预谋。据他们所说,川蜀周边据点大多已被厉风行金陵摧毁、幸存下来的各种组织目前只能处于胶着,银月说什么都不肯集结这些仅余的力量对林阡动手,所以现在根本捉襟见肘。既然短刀谷内外,能动的都散了,没散的都动不了,要杀林阡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把他引到大散关之北、金朝的管辖范围内。“只要过了边境,林阡势力就会比在南宋薄弱得多。”对于这个提议,苏慕梓倒是赞成的。
但对于怎样把林阡引到金国境内,王淮和秦毓几乎没有和苏慕梓商量半刻,立即就指定了要抓蓝yù泽,不禁教苏慕梓对控弦庄又添了几分疑心。秦毓当即就嚷出一句“这个女人作用一定会很大”,王淮则连忙解释,“前不久我碰见过他俩在一起,我觉得用她来引再合适不过”——秦毓是脱口而出的,明摆着蓝yù泽有另外的更大的作用,但秦毓却含糊其辞没有言明;而王淮说的是“我觉得”,试问对银月那么服帖的他,怎么可能因为他觉得这么做合适就自作主张?
苏慕梓,几乎一眼就把这两人弯弯曲曲的肠子给看顺了。
所以,为了得到交涉中的主动权,苏慕梓立即理直气壮地对他们斥责,先喝叱了他们这种敷衍无所谓的态度,继而又丢过去一句lù骨不留情的讽刺:“也难怪你们现在捉襟见肘,还不是怪你们一个月前放出的那场大火?!放火本就够了,何必大张旗鼓,暴lù了你们的存在引起林阡的杀戮,所以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选一条路走!”然而,苏慕梓还没有来得及指责他们和魏紫镝合作,秦毓就怒气冲冲地打断他:“若不是你们让我们行动,我们怎会冒着风险烧杀抢掠!”
什么?是我们让控弦庄行动的?!
苏慕梓当时就完全明白了……
对啊,谁都没有证据证明魏紫镝就是和控弦庄合作的人,虽然父亲一个月来都把魏紫镝当成眼中钉,魏紫镝也感应到了无穷杀机所以最近根本连气都不敢出——可是,控弦庄无意透lù出来的一句话告诉苏慕梓,合作者另有其人!也就是说,陷害父亲的人,根本出自曹范苏顾这个阵营!
是谁,以苏降雪的名义,sī下找到控弦庄,暗中陷害苏降雪?!
“慕梓实在担心,父亲身边……”苏慕梓说的同时,苏降雪握紧了拳,满腔愤恨:“找外人合作,却被自己人出卖!”
“这次……究竟是谁对父亲提议让父亲找控弦庄?一定是这个人出卖了父亲,现在他又想把事情悄然掩盖。”苏慕梓说。苏降雪一颤,这个人,是顾震啊,怎么可能是顾震……
“父亲,该不会是……顾震?”苏慕梓忽然压低了声音,苏降雪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还记得几天前顾震在自己耳边说的每一句劝解——“任何合作,都可以很短,瞬间完成,瞬间终止。”“大人!你适才还说,没有永恒的合作。”……
顾震,不会是你,绝对不会是你!苏降雪心胆俱裂。
“那么,在和控弦庄的这次合作上,父亲最好不要投入过多的真心,以免被有心之人带进圈套里。”苏慕梓轻声劝谏,几乎已经确定就是顾震,“好一个顾震,目前风声如此之紧,他还教父亲去与金人合作,明摆着就是要陷害父亲!”
“他……他没有原因要陷害我……”苏降雪摇头,维持冷静,不能在自己的孩子面前流lù一丝惶恐。
“父亲,我听军中风传,说忠于父亲的人,有一半以上都实际是对顾震忠心。这,还不是他陷害父亲的原因?”苏慕梓关切地说。
“慕梓,顾震与我,已有近一生的交情……我苏降雪的事业,本就有一半是他的。”苏降雪叹息,慕梓,为父与他的情谊,在你们出生以前,就已经深不见底……
顾震,我有这份感觉,这个出卖我苏降雪的人,绝不是你。若然是你,世间就真的没有永恒的合作。
如果我的感觉是错的,也请不要立即拆穿,至少,让我的心,此刻可以平静……
“既然他们要蓝yù泽,就帮他们抓蓝yù泽。”苏降雪叹了口气,决断。
“父亲?难道,你还相信顾震?!”苏慕梓一惊。
“慕梓,我不会连这点胆量都没有。”苏降雪一笑,“你不必挂心,如是危机,已历经千百次。”
慕梓,总有一天你会懂为父为何有这个胆量。有些人,一生都不会背叛,所以,一生都不能怀疑。
前一场雪还没有融得干净,后一场雪就赶来凑这个热闹。傍晚,处理完了军中大小事务之后,林阡与徐辕一同走回锯làng顶,苍山负雪、明烛天南,一路风光如画。
沿途,读罢最新的飞鸽传书,林阡得知,六月他在魏紫镝眼皮底下救出来的吕之阳,已经与当时程宇釜、沈依然分别派遣的两支精锐一起,在陕西凤翔生根发展,虽然帮派势力刚刚成型,却俨然在暗中协助越野山寨;何况,八月到十一月期间虽然战luàn频繁,林阡也间或安排了小秦淮、沈庄、淮南十五大帮以及红袄寨等势力在陕西设立据点、与他们保持合作;日前,郭子建、萧溪睿、田守忠业已陆续动身前往金朝、接手一些短刀谷破落军队。“陕西越野,是说什么也不可以牺牲。”林阡从一而终都这么说,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现在再回想起来,陈静他们说牺牲越野不要紧,也确实太过荒谬。那么一来,虽然稳赢苏降雪,却会惨败完颜永涟。”徐辕感叹,五月在川东,只有林阡一个人坚持着不打川北之战,却果然比他们所有人都高瞻远瞩。
“天骄,最近对控弦庄的调查有何进展?可有更加详细的情况?”林阡一笑,往事不予追究。
“索命环王淮,他起先是为完颜永涟麾下的‘名捕门’效力。在他任职期间,金国十几年都没有落网的十大在逃钦犯,一年之内全部断手断脚。难怪他到控弦庄之后是杀手锏之首了,劈空拳程沐空也绝对不是他的对手。”徐辕答道。
“但那日与他接触之时,我见他武功虽然绝顶,却没有丝毫魄力。完全是个奴才。”林阡沉思。
徐辕点头:“至于秦毓秦敏两兄弟,只有秦毓赶得上他的父亲,秦敏平庸无才,凡事倚仗秦毓。但据说秦毓也不是那么稳重,做事甚是心浮气躁。秦氏兄弟一向钻研毒术,你应该也听说过他们最引以为荣的‘血海棠’,据说那是金国火毒之最,它一问世,金人全部专攻寒毒,可见毒性之剧。”
“原来如此。从前对控弦庄虽然也有所了解,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林阡点了点头。
“而且,落远空的情报称,关于王淮,还有好几段陈年往事……当年青城剑派安chā到控弦庄的细作孙长林和甄叙,正是被王淮领兵去灭门的。”
“这样说来,王淮还是孙寄啸的杀父之仇。”
“不止孙寄啸,二十三年前,风不古、郭俊杰两位前辈,也便是风鸣涧、郭子建两位师兄的父亲,正是控弦庄联合名捕门在边关剿杀,王淮也是他们的杀父之仇。”徐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