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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章 何以情痴纵情无(1 / 2)

南宋风烟路 林阡 更新时间 2019-06-22

 恨君不似江楼月,南北东西,南北东西,只有相随无别离。

恨君却似江楼月,暂满还亏,暂满还亏,待得团圆是几时?

——谨以吕本中《采桑子》祭林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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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今日便请这浩瀚天地为我林胜南与蓝yù泽作证,我二人生生世世相濡相守,南北西东,再不分离,此情若渝,滟滪石毁!”本该相濡相守,凭何相失相忘?

其实,没有谁可以保证,滟滪堆不毁灭,滟滪石无转移……

“yù泽愿在林阡左右,同进退,共此生。”犹记当年否?缱绻无限,却无缘。

承诺,像今夜打落在脸颊的雨丝,细腻,轻盈,却冰冷,来得悄无声息,去时无人留意;承诺像雨,一边滑落一边蒸发,出生就注定要灭亡,世人还要嫌累赘一定要抹擦它;承诺像雨,美则美矣,一碰就碎,留不住它,最好的方法,就是仰起头来,接受它跌进眼里。

最后,就只能流眼泪。

两年,她真的没有哪一天不在想念,却从来不懂得去争取去歇斯底里,所以就只能孤独、专注地爱着,脆弱着,骄傲着,一次次把爱放走了:胜南,我不怪谁,只恨我自己,恨不能懂你,不能给你最贴心的话,不能分担你的苦忧,不能再一次走进你的心。有的机会,一生就只有一次,没有留住,不怪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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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在叹那碧落黄泉月吗?又是在忆那落日江风誓吗?姐姐,又或许,你耿耿于怀着他决绝带着另一个女人离开的情景?当他头也不回,你是否心如死灰,是否,心痛的感觉一次比一次加剧……

“姐姐……”yù泓再也听不清耳侧凛冽的风,一步一纠结地走向风雨中孤寂守在杨宋贤帐外等候探视的yù泽,好不容易才狠下心来唤她打断她。却想不到,yù泽沉溺在她的思绪里,没有转身回应,那感觉,有如不在人间。

或许,并不是姐姐太入神没听见,而是yù泓太心虚声音轻?重逢时,yù泓已经不敢再见姐姐:可知道,你不在他身边的这两年,我曾不止一次尝试代替你去弥补,却终究,既走不进他心里,也对不住姐姐。yù泓真的无地自容,惟能在每夜最死寂时反复自问,为何大理地窖里那个高大俊朗的黑衣少年,会成为我蓝家姐妹两年来同时思念的身影,姐姐的确是矢志不渝,其实妹妹也魂牵梦萦……

时光,终于倒不回去。爱和痛,在她们的故事里并驾齐驱,分量一样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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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你竟然……在喝酒?”越走越近,yù泓忽然发现yù泽究竟在做什么,不禁大惊失sè,本能要上前夺下酒杯,“别喝了姐姐!”yù泓不舍得,不忍心看着她沉溺在回忆里同时寄情于酒,这幕潸然醉饮冷风的情景,未尝破坏姐姐分毫的美貌,可是,姐姐怎么可以这样凄切,这样哀愁,这样失落,这样颓废……

手中有酒,那当然要一饮而尽。yù泽凄然苦笑,她背后的人们,从来不知道她另一面是什么,她不是那么超凡脱俗的她食人间烟火她懂国破家亡,她喜悦时可以对酒当歌她郁积时能够借酒浇愁。可是,十多年了,连yù泓和yù涵也不解,她写在蓝家客厅里龙飞凤舞的几首诗句不是练字的也不是督促谁。全天下,只有一个人在她面前用洞悉的语气对她讲,yù泽,你是心存大志,为貌所阻。为什么,和这个人的回忆竟少得可怜,究竟是什么地方错了,真想用一次豪饮醉了自己,然后借着酒意哭着对你林阡说真心话,我蓝yù泽,从遇见你的第一面起,就知道我逃不了了,从此以后,必将mí失在你的世界里,无论如何也出不来,出不来……可是你林阡,亲手将你过去的世界拆毁了,我的mí途,零碎蜷缩在你心的角落,好不容易我走出去,却再也找不到你在哪里。

“姐姐!你是疯了么?!这样伤身体啊,且不说你身上有伤……”yù泓心疼的表情。

“好,不再喝了。”yù泽勉强地做出一个笑容,却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怎么也控制不住这伤感,是啊她身上还有伤。

“姐姐为何站在外面独自淋雨?杨少侠他还不能见么?”

“等大夫说可以,我再进去看他。”yù泽拭干泪。面容里的,分明多的是愁绪。笑着流泪,悲到极致。

“姐姐,yù泓知道,你心里一定有话想对姐夫说,可是没办法说……”yù泓说了两句已然哽咽,一把攥住yù泽的手,“姐姐如果实在堵得慌,可以先对yù泓讲述,等姐夫回来,再告诉他……”

yù泽一怔,拍了拍yù泓的肩,强颜笑,却摇头:“积了两年的话,两年也没有说得出口。胜南他,终于再也不是当初的胜南了……”“不!不是这句话!才不是这种话!”yù泓肃然将她打断,第一次将她顶撞:“连我都看得出来姐夫他根本没有变,姐姐才不会连这些都看不清!这么多日子以来,姐夫对待所有人的作为,虽然我未全看在眼里,也尽数可以体会,难怪所有人都服他,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变过,还是那般重情重义即便他早就是一盟之主。姐姐理应比我还要懂,可为什么姐姐宁愿躲避不解脱,还总是这样自欺……”yù泽面sè忽然一变,没有反驳。

“为什么,为什么姐姐从来都只回避不争取?明明姐姐才是他心中唯一最重,姐姐却为了成全他宁愿先骗别人再骗自己!姐姐这样不会累么不会难过么?姐姐太爱他了所以一个人要揽下所有的罪名,背对着所有人的指责一个人来承受委屈……可是别人不懂yù泓还不知道吗,姐姐总是很冷酷地去承受,可是会偷偷地流眼泪。姐姐知道他没有变却强说他变了,只是姐姐给放弃他找到的借口!”

“傻孩子。”yù泽爱怜地抚mo着yù泓的发,轻咳了一声,低声微笑着,“可是,yù泓,现在也只有你一个,还留在地窖下的那五日了。快走出来吧yù泓。”

yù泓听着听着,面sè忽然一变:“姐姐?”

“不能总是沉浸在过去里了,yù泓,将来,姐姐不会再庇护你,要庇护姐姐的人是谁,一时又哪里说得定。”yù泽悠悠叹,“其实,你该替姐姐庆幸,姐姐生命里最好的时候,是和他一起。”

“可是,姐夫生命里最好的时候,却不止一个地点,一场际遇……姐夫不是姐姐一个人的……”yù泓泣不成声。

yù泽闻言一震,失神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世上最与自己相合、非他不可的那一个,因何会消失不见?因为,他不是她一个人的。

承受了那么多流言考验,病痛折磨,情感bō动,yù泽都没有一次这样心如死灰的感觉,却当这句事实袭来,她不知是被风雨吹醒了,还是打懵了,此刻才懂了。万念俱灰,强制着的所有悲恸突然一并袭击,突如其来,铺天盖地,刹那,被风雨打得措手不及。这就是痛不yù生么。为何,先前对这些都好像不曾察觉?

忽然眼前一黑,心口剧痛她无力站稳,只怕吓坏了yù泓,想凭毅力维持知觉,却无济于事。耳边淡去的,是yù泓仓促恐惧的呼救声:“来人啊,救救我姐姐!”“姐姐,姐姐你不要有事……”

顾此失彼,yù泓手忙脚luàn,远远看见凤箫yín从雨幕的那边过来,喜道:“凤姑娘,救救我姐姐……她旧伤复发……”

“怎么回事?何谓旧伤复发?”yín儿匆匆赶来,扶起yù泽急问,yù泓只是掉泪,不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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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将yù泽扶到近处胜南临时营帐,yù泽知觉方才有些恢复。然而看着她恍惚间还在捂着心口的动作,yín儿忽然觉得不对劲,心念一动,即刻褪了她外衣帮她察看伤势。

那道不浅的旧伤口映入眼帘,离心脏的死劫不过尺寸偏离,明显看得出,这伤势很重曾经huā了很久的时间才愈合,再见到这处伤口,yù泓的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满面。

“这伤口是……”yín儿吃惊的同时面带忧郁,不知不觉,对yù泽多了些怜悯。

“这……这是旧伤口,已经将近半年,愈合得很好,只在偶尔作痛,并无大碍,休息片刻就没事。”yù泽微微醒转,低声相诉,“盟主,不必去请军医,真的无碍。”四目相对时,yín儿分明看见她面无血sè:可怜的yù泽姑娘,竟将留下半生的病患么?而最可怜的是,在她最虚弱的此时,她最心爱的男人却不在她身边……胜南在哪里,胜南偏偏在另一个女子身边!一刹那yín儿真的觉得胜南好狠心,不,是天狠心,如果可以把胜南分成两个该多好,云烟姐姐需要他,yù泽姑娘何尝少得了他。

蓦地想起了什么,yín儿颤声问她:“半年前的旧伤口?!是去年的七月,我们在夔州的奠基之战么?我听说……yù泽姑娘被金兵毒打,几乎送了性命……”

yù泽点头,忽添悔恨:“若不是为了救我,宋贤不会遭到围攻身受重伤,也不会到现在还饱受病痛折磨……”说的时候,她又将过错都归咎于自己,“那夜我亲眼见他被抛弃江中,思忖他不会游水一定难逃此劫,一时觉得生无可恋,恨不得立即随他而去,可是……”

“可是,为了胜南,才苦苦留着最后一口气么?”yín儿问yù泽时也在暗暗问自己,如果也像yù泽姑娘当时那般的奄奄一息,自己会为了胜南苦苦撑下去么……

“求死和贪生的念头,几乎同时拉扯着我,最后只听见一个声音在鼓励我,为了胜南,要珍惜自己,爱护自己,我还要向胜南解释,哪怕解释完了再去死……”yù泽眼圈一红,轻咳几声没有力气再讲,yù泓哽咽着说:“可是,舅父把姐姐带到战地小船上,想要用姐姐做人质去威胁姐夫。姐姐才稍稍有些清醒,他们便要押解她离开船舱。姐姐不得已,明明很想见姐夫,却不能出去扰姐夫的心,唯一的办法,就是在那之前就死了。”yín儿一震,听yù泓续道:“姐姐身上有匕首,是爹爹给她在白帝城防身之备,姐姐却用了这防身之物自尽……”

yín儿听到这里,恻隐dàng然无存,全然变成对yù泽的敬意,多年来对她的误解偏见完全一扫而光,jī动着眼睛里满是泪huā:“竟然……竟然是这样的……”yín儿手足冰冷,设身处地,双手都在颤抖。

“可是姐姐的力气终究已经耗尽,刺得也根本不准,反而没有死成,只是,我知道姐姐一定很疼,这伤口,半年也没有好得了,姐姐心口常常会莫名地痛。”yù泓哀声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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