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江南,更爱哪般?
那青海长云,那江绿如蓝,都不是yín儿的渴盼。
胜南是飘蓬,yín儿也便是草芥,这一生,他羡云游,她就爱慕漂泊。
也正从黔西之役开始,胜南和yín儿死生同盟,西部边荒,再无劲敌。纵是那黔西魔门,闻知抗金联盟,亦要避忌三分,不敢再肆意妄为,魔门六枭处境岌岌可危,大势所趋皆为抗金联盟功业让路。柳五津路政等人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川地民间流传,不知临安赵家,只知川蜀吴家,恐怕再等三四年,短刀谷亦连川蜀吴家也不知,只知联盟义军了。
yín儿倔强着不肯把伤势透lù给任何一个军医所知,只会听胜南的劝诫,由云烟或柳闻因几个比较亲近的陪同,一起去找贺兰山对症下药,胜南之所以建议yín儿这么做,也是看准了yín儿那丫头治伤是假,八卦是真,只要一与贺兰山见面,第一句话一定是船王流年进展如何云云,兰山在这方面跟yín儿是标准的臭味相投,一起揣度船王心理、流年思绪,端的把云烟、闻因听得是面面相觑。有时候连柳五津都说,yín儿和闻因的年岁应该换一换,闻因十七岁,yín儿九岁,胜南先点头,后摇头,说闻因虽然修养不错,终究阅历不多,不及yín儿有盟主之威。yín儿笑:“到真希望我九岁,那样一来,再过十年,我青chūn犹在。唉,却真是可惜得很,到时候我们都老了,天下是闻因一个的了。”闻因听到这里,倒是满足地笑笑,也说,对啊,等我长大的时候,你们都老了。
连日来胜南yín儿对抗魔门六枭的散兵游勇,几乎每次都率众凯旋,也就是在下旬某一天的归路上,一切开始有了小变化,那日yín儿照常谈笑、妙语连珠,胜南依旧聆听、心悦诚服,竟不知怎地,就在她突然回眸看他的一瞬间,胜南心间即刻闪过一丝感觉——
这种感觉像是很久以前便埋藏的,猝然又翻新出尘,不再封印。仅仅一瞬,这感觉差点就再次流失,胜南却强制着把它留了下来。觉察的同时,心却一颤,他清清楚楚,这种感觉是什么。奇怪,为什么会对yín儿也有这种感觉?明明她只是自己的亲人、战友,明明她还有越风、瀚抒追求。
认识两年了,yín儿已经不是先前那个只会胡闹生事的小丫头了,好像长大了,容貌有些许修缮了,心意可以与他相通了,十七岁了。就是在他身边,长途跋涉、翻山越岭、历经百劫之后,不知不觉长大的。造化真是奇妙,血雨腥风中以投机取巧来逢凶化吉的小丫头,经历了泉州起、淮南luàn、淮北裂、夔州补之后,渐渐地长成了一个盟主,一个没有任何人敢反对的盟主……
胜南一边策马,一边对自己说,林阡啊林阡,你不要再胡思luàn想,yín儿只是你的盟主,是你要关心却不能zhan有的那一个,她将来要去西夏或者江南,你都不能阻拦……
可是,控制不住继续想的念头:这难道是爱么?是自己正在给云烟也曾想给yù泽的爱么?
“胜南,你在想什么?喂!胜南!”yín儿没有料到,胜南有一天会和她彼此彼此,纳闷地唤他,他猛然醒来,缓缓地说:“我好像觉得,yín儿你长高了些。”
“真的长高了?”yín儿喜道。
“嗯,个头好像比以前要高了很多,要不下马来量量看。”说做就做,把她带下马来,站在路边验身高,“看看,你以前只及我这里,现在已经到了这里!”胜南第一次的“这里”指的是xiōng口心上,第二次的“这里”只上移了一点点,yín儿的脑袋勉强可以磕到他下巴,yín儿骤然有些失落:“原来才到这里啊……”
胜南笑:“看这样的趋势,还会再长的。不过这样不错啊,我可不想仰视你。”
在胜南yín儿身边经行的卢潇单行等人,看见两个主帅这般可爱,都不禁面lù笑容。
胜南想,现在还是不去打扰yín儿的生活好,虽然瀚抒最近一直在刻意逃避联盟,但是越风终究离黔西不远了,想起越风,忽然就想起在苍梧山与他的兵刃相接,难道说,当时自己和越风交手,是因为自己喜欢yín儿?胜南蹙眉,暗暗说,不会吧……
离船王居处不远,忽听琴声悠扬,与船王平时心境无异,看出yín儿又有向往,胜南苦笑摇头:“要不我随你去拜访一下?卢副帮主,就请你先带寨众回去安顿。”卢潇点头,与单行一同领军而行,yín儿看他俩并驾齐驱,轻松一笑:“这卢潇与单行,到可以做依然姑娘的左右手,有他二人之一,依然姑娘便足以‘垂拱而治’。”胜南点头:“幸好这二人未生嫌隙,否则形势也难设想。”yín儿一笑:“他二人能有什么嫌隙?都不争权,也不夺利,而且也都没有野心。”
暮风不止。
船王的琴声一直悠扬,却随着林凤二人越行越近,突生异变。
陡然间高亢jī昂,节奏中央,怎么会听出杀气澎湃?!
“兰山可在?”yín儿下马,走在前面忙不迭地要叩门,胜南听出险急、骤然将她往后一拽,隔着门的一道掌风,准确无误地袭至yín儿适才站立的地方,yín儿惊疑未定,依靠在胜南身前,听得见他心跳,也听得见自己心跳!
屋内传来兰山的惊叫,这等掌力,让yín儿和胜南再度领略到人力所为的土崩瓦解。刹那间门扉已被冲开,沙走石飞,门内人不知屋外景象。
屋内,饶是流年身负绝艺、船王淡泊武学,也被那人向外一掌撼动,船王琴声消停,流年收锏而回,方才与流年比武之人拾得生机,提刀退下。
门口建筑,粉身碎骨。
发掌人收回他凌厉的这一掌,流年认得他,海州城赫赫有名的东方雨东方大人。屋子里除了东方雨之外,剩下的流年猜得出,是金南前十剩下的人才,他们七人适才是想在船王屋中借宿一宿,谁料到为首的那个,一见到贺兰山便生杀机,强说他们属于抗金联盟,要将他三人一网打尽,流年虽知他们在金南个个名列前茅,却不得不负隅顽抗,适才她出锏、船王抚琴,琴锏合作,倒是胜过了金南前十中的两个,适才退下的,正是第十名。
金南前十当然认得贺兰山,在滟滪堆的那一战,是这个小丫头打了头阵,惊扰了黄鹤去,这小丫头,不仅完颜猛烈、陈铸印象深刻,连贺若松也觉得眼熟,他明明记得,他请过这丫头去医治魏南窗,还立刻将她扔下了江水企图杀了她,谁料到她竟然没有死成,还也在黔州巧逢,既然上次没有杀得成她,那这一次,贺若松说什么也要杀她!贺若松却没有想过,眼前这黑黑瘦瘦的小丫头,是自己和冷冰冰的亲生女儿啊,父女相见,总是遭天暗算,只可起杀机,不会生亲情。
石屋里的苦战刚刚开始不久,东方雨当然不会容任何一个外人进来,一掌发出,追魂夺命。
一阵静寂,贺若松给了东方雨一眼赞赏,转头对流年劝降:“姑娘,想同他们一样么?”
流年瞪大了眼:“你们未免太心狠手辣,若只是平常过路人,你们也不饶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