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燃直到如今，回想起这句话，还能清楚的记起姜怡当时的表情。
那是个刚经历过漫长阴雨的冬天。
久违的阳光笼zhao着大地，有光线斜斜的从窗外照射过来。
十四五岁的姜怡，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她齐胸的长发乖顺的在后脑勺拢成一簇，扎了个低低的马尾，齐刘海，却遮盖不住眼底的灵气。
阳光刚好撒在她瓷白的侧脸上，手里抱着几本书，姜怡抬起头看着那群不良少年，脊背挺的笔直，整个人好像被身后的阳光，陇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明明“好学生”都怕极了这种不良少年，可她还能堂堂正正的站在走廊里，平静的与他们对视。
就是刚睡醒后这不经意的一眼，霍燃心底突然萌发出一种一眼万年的感觉来。
许源想象了一下姜怡说这句话时候的样子，成功被勾起了好奇心，“那后来呢？姜怡的‘出言不逊’，有没有得罪那群不良少年，被他们暴揍一顿？”
霍燃冷冷瞥了许源一眼，吐出两个字，“没有。”
或许是当时的姜怡，一身正气，镇住了他们，又或许是学校保安得知有外校人员混进来，总之最后的结果是，那群不良少年，没有为难她就走了。
当然，该打的架还是要打，当天放学，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偏僻的巷子里，霍燃还是被那群不良少年给堵了。
对于打架，霍燃早就习以为常，他脱掉外套，随意搭在肩膀上，一双眼眸噙着几分讥讽，已经做好了大干一场的准备。
谁料这个时候，身后冲过来一个身影，抓住他扭头就跑。
事后霍燃才知道，原来那天，姜怡放学后只是恰巧从那个巷子路过，看到一群不良少年堵着他，姜怡以为他受了欺负，所以才冲出来，拉着他就跑。
甚至，她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姜怡运动细胞一般，跑了短短几百米，就弯腰大口喘着粗气，快跑后紊乱的呼吸她好半晌才调整好，整个过程中，霍燃一直站在旁边，好整以暇的盯着她看。
“同学。”姜怡惊魂未定的伸长脖子看了一眼巷尾处，已经被她甩下的不良少年并没再跟过来，她松了口气，抬眸。
四目相对，姜怡的声音听上去不大，可每一个字，却都掷地有声，“同学，你被欺负了，应该告诉家长。”
也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的缘故，天黑的有点快。
霍燃因为长期打架，脸上有不同程度的伤，他戴着口照并未摘下，让他本就不好辨认的五官，更加模糊。
听到这话，霍燃轻笑，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我被欺负？”
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那群不良少年堵他，也是因为昨天被他欺负了，所以特意来寻仇的。
姜怡点头，还以为面前这男生，被吓傻了。
“他们堵你，你却站在那里不动，”姜怡看了眼霍燃戴着口照的脸，虽然有遮挡，但还是能看到他脸上的红色印记，“你这不是第一次了吧？”
学校里常有霸凌的事情存在，姜怡也见过好几次，她在心里，自觉把霍燃脸上的伤，归结到他遭遇了霸凌上。
穿堂风吹乱了霍燃的发，姜怡认真地看着他，轻缓的声音仿佛自带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也正是这一眼，霍燃才认出，面前这个女孩儿，就是两年前，和他在废弃楼房里对视的那个女孩儿。
因为她的那通报警电话，救了他一命。
霍燃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当时的心情，尽管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他就是觉得当时的姜怡，光芒万丈。
巷子里光线越来越暗，姜怡拢了拢肩上的书包，迟疑着往外探头。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家了，以后，你自己小心点，见到他们就躲。”
说完，她朝他挥了挥手，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走了两步，又突然想到什么似得，姜怡停下脚步，她从书包里拿出来一个东西。
霍燃凝眸看去。
一个小小的创口贴，上面还印了卡通人物，霍燃蹙眉，隐约记得，这是当下最流行的一部动画片。
好像叫什么《美少女战士》？
创口贴是粉色的，上面是月野兔灿烂的笑脸，姜怡递到他手上，顺手指了指自己左脸的颧骨，“这个地方好像破了，你自己处理一下吧。”
空气冰凉，创口贴、上还残留了少女手指上的余温，霍燃盯着手掌心那个笑的十分灿烂的月野兔的脸，又看了眼目光所及之处，姜怡逐渐远去的背影。
他忽然觉得，血脉里一种形容不出来的东西，正在逐渐觉醒。
除此之外，霍燃还听到了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从那以后，他开始不自觉的悄悄关注她，是姜怡把他从一片黑暗中拉了出来。
这也是从母亲去世时隔两年之后，他第一次对人产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