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七八日,姜逸派去蓟州的人把何沅湘舅舅一家四口都接来了。
姜逸提前在离韩昭家不远的位置买下了一个小院子,但并没有声张,只说是租的,方便沈舅舅一家在京城落脚。
沈舅舅有举人功名,但他自知天分有限,能考中举人已经是超常发挥了,便没有继续参加春闱,而是在当地开了个小私塾,专门辅导童生应考,这些年也教出了十多个秀才,靠着收束脩和一些田产出息,日子过得还行,足够养活妻子和一双儿女了。
他妹妹嫁到何家,可惜身子不好,早早就病逝了,只留下一个女儿。沈舅舅每年都会往京城寄信,打听何沅湘的近况。
可他万万没想到,何大人的续弦夫人是个面甜心苦的,何沅湘又不愿诉苦求助,总在信上说自己过得很好,让他和舅母不必为她担心。
直到这一次,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在姜逸的劝说下,何沅湘不再隐瞒,亲笔写了一封信,将何夫人和何汐君对她做的事一一道来,恳请舅舅舅母上京,作为她的长辈操持婚事。
沈舅舅一路风尘仆仆赶来,在落脚的宅子里见到了已经出落成大姑娘的外甥女,不由悲从中来,念着妹妹的名字哭了一场。
沈舅母也是个爽利性子,不然也不会一接到书信,就张罗着给私塾放了假,一家四口都来京城为她撑腰了。
她心疼地拉着何沅湘纤细的手腕,十分懊悔,“蓟州太偏远,我和你舅舅都不知道你在何家过的是这种日子,否则早就把你接回去了。”
她和丈夫上次来京城,还是因为何沅湘生母去世,来奔丧的。那时候何沅湘才三四岁,丁点儿大的小人,雪团子似的,穿着一身麻衣,像模像样地跪在灵前,对宾客一一还礼。
“您别这么说,这些年每每收到舅舅的书信,我心里都很欢喜。”
何沅湘温声劝慰:“多少女子远嫁后就和娘家没了来往,杳无音讯。我母亲去世这么多年,还有您和舅舅念着她,已经很幸运了。”
况且沈家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从蓟州到京城,这一路的开销都不是个小数目,要不怎么都说穷家富路呢。
待沈舅舅哭累了,情绪也平复得差不多了,这才问起:“你的亲事,信上写的不甚清楚,那姜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
沈舅母也好奇着呢,他们这一路的行程都被姜逸的人安排得妥妥当当,一文钱都没花出去。
而且对方嘴还很严,不该说的话一个字都没漏,但行事作风都很老到熟练,明显是在外面走惯了的。
她猜测:“出手这么阔绰,还能在京城给我们安排暂住的宅子,定是大户人家,出身不凡?”
何沅湘想了想,点头又摇头,“也不算吧,他家是做生意的……”
沈舅舅啊了一声:“商贾之家?那,那你若是喜欢,也行吧……”
语气有些勉强。
外甥女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嫁到商户家里,那属实是下嫁了。
沈舅舅正纠结着呢,就听何沅湘又补了一句:“但他家里是皇商,而且姜公子本人如今是户部度支司主事,与我父亲平级。”
沈舅舅:!!!
沈舅母一下子就松口气,“哎呀,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沈舅舅还想装矜持,捋了一把小胡子,“嗯,这还差不多,勉强配得上你吧。什么时候过来让我见见?”
何沅湘被他逗笑了,轻声道:“等他过几日休沐的。舅舅放心吧,他很好,他家里人也都好,没有因为我生病就轻慢我,事事都很尊重我的意见。”
沈舅舅点点头,脸色忽然一变,冷哼:“那就把我那好妹夫请来吧,我倒要亲口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当年在小妹灵前发过的毒誓?”
何大人下了衙才接到消息,心里咯噔了一下,大冷天里硬是出了一身的汗,家都来不及回,急匆匆赶到棋盘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