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笑,不要以为这样便可以让我开心,只要襄儿没回来,我就不会开心!”
“我知道,我知道,那些兵不回来,没有哪个当娘的会开心,便是我也不会开心。”俞国振叹了口气。
他这是真心话,在大江南北,整个华夏都在关注着各处的战事。除了北边与罗刹的交战之外,在西南,入蜀的西南军团前进得也不顺利,三峡的礁石成了阻挡他们前进的拦路虎,而蜀道的困难造成的非战斗减员也太多。西北面李岩倒是履行诺言,让出了陕甘之地,俞国振也给了他一个“华夏军西北先遣军总督军”的名头,支应他二十万人的补给,让他继续准备西进。还是刘宗敏最利索,在齐牛的逼迫下自缚而出,人也到了金陵,很快就要到上海。
上海乃是临时国都,俞国振在此已经经营了五年有余,任淑华便是亲眼见着这座城市平地而起的。她的兄长曾经是码头上的一个力夫,不过现在已经是华夏军的一员,跟随着北方军团前往黑水与罗刹人作战。从那以后,任淑华便一改往rì的怯懦,在工厂里极为积极地学识字,为的是能在第一时间里从报纸上看到前线的消息,不用别人相助,也能自己看懂兄长的来信。
“淑华,一起去商楼,新开的商楼里有许多漂亮的头饰。咱们去挑几样来?”
厂里的钟声刚刚敲响,周围的女伴纷纷结束手中的活,一个同伴上来向她问道。
“我不去,我还得去夜校里学识字。”
“哈,淑华你是想考女状元,象戏文里唱的一样,对不对?”
女工口中的“戏文”,指的是上海如今最流行的横波社里的南剧《女宰相》。说的是某朝后期,文恬武嬉为异族所患,一女子心怀国家,便上皇帝建言献策,结果群情嘲诟,纷纷斥责她不守妇道,她不愤之下敲响登闻鼓。当朝与科举三甲比试文章见识,后又舌挫群臣。
据说此戏乃是顾横波亲自所写。那“女宰相”也是她自喻。自从在上海的三家横波社里唱出后,座无虚席场场爆满,不过大半观众都是妇人女子。此前文人所创的“女状元”、“女驸马”之类作品,女子总要扮成男子才能充当主角,而且到结局又总是躲入闺中相夫教子,没准还得替那位啥事都没做的文人公子纳两房小妾。自《女宰相》之后,此风大变。女子的dú lìxìng也开始深入人心。
对此《南都周末》不无嘲讽,说此乃牡鸡司晨之兆也。
“是啊。将来可不会把情郎送来的信让别人念。”任淑华嘴巴可也不客气。
那调笑她的女工顿时大红脸,顿了顿足。这乃是她的一大窘事,有位管事相中了她,给她写了一封情意绵绵的信,她却不识字,只当是管事有什么新工作安排,竟然交给别人念与她听。此事闹得甚沸,让她甚至请了十天的假好躲风头,不过经过这么长时间,事情渐渐平息了,不曾想被任淑华翻了出来。
“淑华!”
见她顿足气急的模样,任淑华笑着握住她的手:“明惠,还是与我一起去上夜校,我虽是笨了,也知道今后不识字只怕很难过好rì子,你家情郎好歹是位管事,若是你不识字,他出去可也没有面子。”
“哼,他有没有面子与我何干?”明惠哼了一声,不过还是犹豫地问道:“可是……我有些笨,学得会么?”
“你还会比我笨?”任淑华起身拖着她:“走走!”
她们出了厂房,慢慢向着那边的工人夜校过去。华夏朝正式建立之前,便对工厂布局有要求,不允许工厂随意乱建,优先建在贫脊荒凉的地块之上,而且在规划时必须考虑到今后的发展,预留出诸如医院、学校、图馆等的公共区域。她们去的工人夜校,便在离工厂不远处,步行也只是十分钟的路程。
此时夜幕初降,周围有市政署的人挂出一盏盏灯笼,照亮她们的前路。路上象她们一样的女工数量不少,有出去玩儿的,也有去夜校的。
“有时候想想,这就和做梦一般,几年前,哪里敢想着咱们这样的姑娘家,这样的时候还敢在外头!”明惠望着那些灯光,声音有些飘渺。
“嗯,这都是托今上的福。”
“你见过圣上?”
“我没见过,不过听兄长说他见过呢。”
两人说话之间,便到了夜校门口,任淑华“咦”了一声,因为今rì夜校的情形有些不对,来来往往的人特别多,还一个个拿着各种各样的家活,似乎是在忙碌。
“是那边那新厂子里的人,你看他们的衣裳——他们怎么跑到这边来了?”明惠低声道。
这些忙忙碌碌的家伙大约是三个月前开始在这附近忙乎,也不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说是一家新的工厂,却不见他们开工,倒是修了通往码头的轨道,一车车的煤被运来。现在他们拿着奇怪的工具跑到夜校来,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弄什么名堂。
两人见对方都是男子,还有人光着膀子干活,便含羞从侧门进了夜校。进来之后发现夜校里也比往常人多,有不少甚至是工厂区的官员,二人犹豫着正要离开,突然听得一个沙哑的声音道:“都好了没有,把闲杂人等都赶到一边去,我们这里可不是耍把戏卖艺的!”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