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然此次做得漂亮,水淹三军啊!
费超撑着竹篙,将木排用力推动,看着周围的一片浩瀚,忍不住赞道。
“果然,在官人身边呆过就不一样,几年前这厮还只是呆头呆脑的蠢书生,现如今就有这般本领了。”
“那儿有一个活的,快开枪!”
随着费超一声话语,木排上的虎卫砰的一声枪响,大约三十米外的一个家伙惨叫了声,从树上掉了下来,落入水中,一团红色的血污浮起。
高杰闭紧眼睛,屏住呼吸,生怕被这伙补枪的虎卫发现。
与刘良佐多少有些准备不同,高杰是在睡梦中被洪水冲醒的。此时正值酷暑,严热难当,因此诸军中颇有人是赤膊入眠,高杰也不例外。当洪水哗然而下的声音让他惊醒时,为时已晚,好在身上束缚不多,他没有当场淹死,却也给冲到了这边。
费了老大气力,他抱着了一棵冲倒了的树,才没有被直接冲入运河中去。待天明之后才开始逃命,他是闯贼出身,逃跑甚有经验,但是四周茫茫的大水,让他迷失了方向,结果没有远离兖州城,便给出来打扫战场的虎卫追上了。
他心中明白,这个时候虎卫打扫战场肯定不会太仔细,因此便伏在泥浆中装死。果然,听得虎卫聊天的声音渐远渐逝,他悄悄抬头望了一眼,见他们已经离开了,这才爬了起来。
泥浆齐膝,他每走一步都得费出双倍的气力,但高杰没有丝毫沮丧,相反,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充斥着他的胸膛,让他斗志昂扬。
“厉害,厉害,只是一个团正,便能让我吃这么大的苦头!”用一杆铁枪支撑着身体,高杰回头又望了望兖州城:“难怪俞国振能有如此基业,手中这般人才济济……我算是明白了,我错了,周先生是对的,想要与俞国振对抗,急切不得……唯一的法门,便是照本宣歌,俞国振怎么做,我便怎么做!我有徐州之地,又有朝廷支持,只要学得他一半本领,将士有他一半战力,便不惧他了!”
高杰此人比起其余三镇来说,更为激昂。江北四镇里,祖宽最勇,高杰最莽,刘良佐最阴,黄得功最忠。高杰甚至干过埋伏袭击黄得功的勾当,行事暴烈可见一斑。此番兵败,他虽然惊叹于虎卫的战力,却仍然觉得,自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只要能逃出兖州境内。
随着太阳升起,高杰算是辨明了方向,向西他是不敢去的,过了运河就是李自成的地盘,若说落到俞国振手中还可以死个痛快的话,落入李自成的手中他肯定要被千刀万剐。
他在泥浆中挣扎了老久,终于到了干的地方,这是一处缓坡,坡上已经聚着几十名他的部下,这些人原本在一起窃窃私语,见他来了一个个都不出声了。高杰此时心中满是回去后如何招贤用能重振旗鼓,也没有细想,便坐了下来。
“有吃的没有,拿些吃的来。”他下令道。
“哪有什么吃的,突然遇水,能保着性命就已经是侥天之幸,哪里有什么吃的!”一个士兵不悦地道。
“没有不会去找么,如今这时节,田地里林子里,哪儿没吃的?”高杰瞪起眼,一巴掌抽过去道:“咱老子就是摊上了你们这群笨兵,才会吃上这大亏!”
那士兵大怒:“我本善良,只因汝领兵过境,强征入伍。这数年来吃喝玩乐,汝你汝之亲兵奋勇在强,吃苦做活,我等每每包办,如今汝已穷途,却依旧呼喝打骂,我非人母所生哉,安得轻践如此!”
他说着说着,拔刀便要向高杰冲去,高杰一闪躲过,也是暴怒:“你这贱种也敢欺我?”
但他正绰枪意欲还手,却不防身后被人一把抱住,紧接着七八个溃兵一拥而上,便将他死死按在地上。
“大胆,大胆,你们竟然敢如此!”高杰闯军流寇出身,如何不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情形,很显然,这伙溃兵在遭遇如此大败之后,已经完全失去了与俞国振为敌的勇气,他们现在,是想捉着他投献了!
他虽然拼力挣扎,可是哪里奈何得了溃兵人多。被狠揍了几下之后,他终于放弃了挣扎,怒目而视道:“背主狗奴,快杀了咱老子!”
“高伯爷,你荣华富贵也享了,咱们这些年服侍你那么多,该轮着你给咱们回报了。”方才挨打的那兵士用刀身抽打了一下他的脸:“活的比死的值钱,这等道理,我们都懂。”
“懂个屁,新襄军已经放话,对尔等尽算屠灭,以为用咱老子性命就可以换来荣华富贵?等着吃枪子吧,蠢货!”高杰气极道。
“还不是你这反贼军纪败坏惹来的事端,打不过人家,便去屠戳百姓!”听得他这样说,另一个士兵也上来抽了他一记耳光:“咱们哪一个不是好人家的儿子,哪一个不是百姓出身,也就是你这反贼能下这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