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轰!轰!
黄土大地烟尘气浪卷起道道长龙,从四面八方向着同一个方向滚动而去。
沈钧、曹玄龙还是十数道并不熟悉的身影皆驾驭机车摩托,奔驰在冀州的平原大地上,如怒龙似猛虎,如剑锋似闪电。
唰唰唰的向着销魂窟的山脚而去。
销魂窟在巨鹿城三十里外的丛林小山中,说是山倒也不配,小如丘陵,多生嶙峋老石,不过百十来米高,苍劲老树盘结,洞窟和树枝上落满黑压压的蝙蝠和乌鸦,似被从冬眠中吵醒,气愤的呱呱嚎叫。
山窟洞顶,有一块平台,原本矗立的信号塔腐蚀倒塌,横卧在山脊上,而在倒塌信号塔残留的铁质平台上,正盘坐着一道身影。
青白的铠甲苍劲嶙峋,包裹着男人的每一个部位,突起的尖角是最锋利的武器,他盘坐在那里,丝毫不受影响,好似一尊盘卧的机械战神。
在零六年之前,外骨骼铠甲已经很成熟。
当然再成熟的技术转化为民用也要从大城市到小城市,再到乡镇一层层的来。
反正沈钧这辈子没有摸过。
张妃以及小镇的太爷太奶也只在网络平台上见识过,真要是花钱买那是不可能,纵使能扛起小汽车,可也不过是奢侈品,花一套房子的钱购买这东西,呵,那是冤大头。
或者说,像巨鹿城这种县城,也很难见到一台外骨骼铠甲。
可生态一变,原本花里胡哨的东西瞬间翻身,成为横霸大地的重器,足可以横扫四方。
青白色的铠甲中,皇甫天一静静地闭着双目,视觉投屏中嗒嗒嗒的倒数着时间,双手插在膝盖,很霸气的坐着。
身侧,还放着一个木盒,血污从缝隙中汩汩流出,滴落在湿滑的地面上。
他送回的红瘟真人的遗体并不完整,为了最大可能得将太平真人引出来,他留下了那遗体的一部分,张蛟若想让张栋梁有个全尸,便不得不为。
张蛟素来爱惜双弟,不然这两位也不会有如此暴虐的性格。
绿瘟真人狂的追杀柳北北,被沈钧所杀。
红瘟真人又出来单挑,中伏而亡。
自大,嚣张,霸道,太平真人对他们太放纵,但从中也能看到兄弟情深,因这两位的死都是为了张蛟寻觅慧根。
连绵的小山中,隔壁靠拢的山顶,聚满了乌泱泱的人,要么是真人之身,要么是身着苍劲外骨骼铠甲,来的目的不言而喻。
要么是看戏,要么想要趁火打劫,要么便是皇甫天一邀请而来的道友。
“嘿!那张蛟真的敢来吗?他凭借成就真人最早,不止一次对我们下手,要不是老子跑的快,早就被他抢的裤衩子都没了!”
“都是真人,我等凭什么受他欺负,受他节制?我等自成真人,在一地称王,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地主老财过得还滋润!”
“没错没错,当年不瞧我一眼的女神,如今还不是被老子予取予求。”
“哇哈哈哈,我们受了那么多苦,就不能享受享受?”
晃动的树丛中,影影绰绰,沈钧藏匿在最后方静静地聆听着这些野生真人或者某些强人的话语。
果然,纪元更迭,道德、律法崩坏后,人心底的野兽不受控制的迸发出来了。
一个人忽然获得了超越常理的力量,并成为所有人的生命源头,如何能不膨胀呢?真人掌握着所有人的生死,像是手握生死簿的阎罗王,哪一个小鬼会不怕呢?
没有悬颈之剑,谁能忍住不放纵欲望?
贫穷的人发现金钱可以予取予求。
失意的人发现女神可以肆意施为。
打工仔发现老板的小命被自己握在掌中。
又或者拼命苦干还要被压榨的小老板忽然发现形势逆转了……
他们如何能不发泄积压在内心的苦楚,如何能不释放困在心底的恶魔?
“礼崩乐坏,道塌法失,现在比两千年前的春秋战国时代还要残酷,每个人都成为野兽与恶魔,那张蛟的所作所为反倒显得格格不入了……”
沈钧悄无声息的和他们拉开距离。
相较于这些人的肆意妄为,张蛟还真是纯良的像个善人,道一句大贤也不为过,可惜,他触犯了太多人的利益。
太平真人张蛟历经十八年风雨,行事老辣,沈钧越发觉得有些事情是不得不为。
眼前这些人,杀了又如何呢?
他们手握慧根的权柄,建立自己的王城,过上好似皇帝般的享乐生活,却并没有兼济天下的意思。
“可为什么偏偏想要做事的张蛟被所有人围攻,而享乐之辈却成了大势呢?”
这个第一次‘出差’的年轻人虽然足够狡黠,却忽然发现对新纪元的这潭水的理解还是太肤浅。
话语权从不在普罗大众的手中,他们的利益早被眼前这些人代言了。
于是这些少数人成为了天意,成为了大势,成为了滚滚的不可阻挡的洪流。
这带给理想主义的沈钧一次沉重的打击。
怪不得太爷太奶们敦敦教诲,怕他吃亏,他们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饭还要多。
他们只是没有学历,但并不代表没有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