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沉思半晌,说道:
“沈姑娘,请你带同敬文兄,先到隔壁包厢我的朋友处暂避。”
“她若问起,便说陆观有事要办。”
“需要她助一臂之力,护你们周全。”
“至于师姐,你陪我走一趟。”
“把那头最爱兴风作浪的蛟龙的龙筋抽出来。”
就在陆观立下豪言壮语,携剑下楼同时。
大戏台后台的休息室里,邹咏正细致地为刀马旦补画双眉。
刀马旦身为戏班中担当最多打戏的旦角,表情动作都是演出的一环。
因此她是少数不戴面具,而是画上华丽妆容登台的人。
年岁最为幼小的她,来到戏班以来所见的。
都是戴着一张张假面,来去匆匆之人。
所言所为,均是话本中指引而行。
刀马旦回应这份疏离的方式,是报以更冷的疏离。
人生如戏,就算心底渴望与人亲近。
也必须披上冷漠高傲的外壳作自我保护。
奇怪的是,戏班中最长时间戴着面具的邹咏。
却是刀马旦唯一愿意亲近的人。
“师姐,戏快演完了,你该去谢台的。”
邹咏说道:“不必。”
“人们见了一个女子戴着蓝采和的面具登台,便会自然而然地认为那是我。”
“至于替身与我之间体型、声线,还有肢体动作的微细区别。”
“他们根本分辨不了。”
她眼里带着笑意,又似有点无奈:
“或许不仅是蓝采和,就连我邹咏,也只不过是戏台上随时可以换人演的角色吧。”
刀马旦沉默下来。
半晌,说道:
“师姐和旁人是不一样的。”
“津坊有一百多队戏班,几百个登台旦角。”
“却只有师姐你被师傅垂青,收为门下。”
“这不足以证明你是特别的吗?”
邹咏笑着摇了摇头,放下眉笔。
指向观众席上的某个角落。
“当一个人开始坚信自己是特别的存在时,距离被取替也就不远了。”
“世家大户出身的年青俊彦们,自小便了解到,自己是随时可以被替代的。”
“家族的资源,只会向资质最好,能够最大化地将资源转化为实力的后代倾斜。”
“为着长居高位,他们每走一步都战战兢兢。”
“龙虎山的张小天师,就是这类人中的典型。”
“因此就算是大得像巫神面具隐秘的诱惑,也不曾引得他前来。”
她的视线投放到暗处角落。
一道以长大斗蓬,盖着鲜艳红衣的身影上。
“可惜,蛟龙一族是凭藉着本能行事的畜生。”
“无论经过多少年积累,也没法学会像人族中的聪明人般,审时度势地行事。”
“是时候让她明白,这个世界不是以她为中心活动的了。”
邹咏话声刚落,一道无色无形的劲气起于观众席上某处。
悄然飞向斗蓬女子安坐的角落。
此时此刻,东海龙王最幼小的女儿。
初出生便已是玄阶实力的赤霞元君,尚未察觉到大祸临头。
“那个古剑堂的陆观,似乎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