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元府,夜凉如水,唐帝辗转难眠,他起身站在别院屋内,门外面都是护卫的禁军兵士们,年轻的兵士们身上的铠甲被寒凉的夜露打湿,头顶上的盔帽边沿凝结着豆大的水滴。
“长安,朕就要回去了。”唐帝在夜色之中轻声喃喃道。已经过了贪玩的年纪,唐帝此番回京,更多了一番进取之心,一定要振奋唐室,努力收拾糜烂的天下,唐帝暗暗对自己说道,自己是皇帝,将来也是要面对列祖列宗的,先前将大唐的京都丢了,已经够耻辱得了,如果不能振作唐庭,这天下恐怕就要完了,自己以后该如何面对地下的列祖列宗们呢?
天下,天下之事如今纷乱繁杂,河东、关东之地更是一团糟乱,偌大的天下,朝廷真正可以政令施达的地方,少之又少。
李昌符据凤翔,王重荣据蒲、陕,诸葛爽据河阳、洛阳,孟方立据邢、洺,李克用据太原、上党,硃全忠据汴、滑,秦宗权据许、蔡,时溥据徐、泗,硃瑄据郓、齐、曹、濮,王敬武据淄、青,高骈据淮南八州,秦彦据宣、歙,刘汉宏据浙东,皆自擅兵赋,迭相吞噬,朝廷不能制。江淮转运路绝,两河、江淮赋不上供,但岁时献奉而已。国命所能制者,河西、山南、剑南、岭南四道数十州。大约郡将自擅,常赋殆绝,籓侯废置,不自朝廷。
唐帝突然感觉到自己甚是孤单,他终于体会到了春秋时的周天子的滋味,名为天子,却哪里有天子的威势,哪里有天子的尊严?
要强军,要将禁军扩充起来,唐帝想起了之前田令孜对自己的建议,禁军强起来,关内周遭的藩镇们就会顺服,收复和巩固好关内之后,关外诸蕃再徐徐图之,朱全忠是个不错的人选,要好好扶植宣武军镇,让他做大做强,能遏制住北面的河东,震慑东南的高骈,同时剿灭西面的秦宗权,唐帝感到了朱全忠的不容易,但容易的话自己怎么会给他加封沛郡王呢,且努力吧,朱全忠,唐帝暗暗说道。
“陛下,天色这么晚了,寒意深浓,还是歇了吧,圣体可别着凉了。”身后的妃嫔走了过来,用柔软的手臂轻轻地挽过了唐帝的手臂,缓缓地荡了下。
“好吧,歇了吧。”唐帝深深地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何,自己在女人身上付出的热情却始终没有收获,后宫的女妃嫔妾们的肚子一直也没有动静,这让唐帝非常的焦虑。
田令孜曾召集医正们一起做了医案,众位医正们诊来诊去,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圣体无恙,但阳气衰微,不能阴阳相济沟融,田令孜也不甚懂这意思,问了半天才明白,皇帝的身子虚弱,办那事情有些力不从心,所以才会久久无子。
这属于隐秘之事,田令孜下了严令不得泄露出去,其站在皇帝的屋前,久久没有离去,田令孜年龄已经大了,而皇帝还年轻,他倒不怕自己会没个结果,毕竟皇帝一直对自己还是宠信的,两人虽然为权力有龌龊,但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有的,那是超越君臣的亲人关系,田令孜对之还是挺自负的,他没觉得自己有过分,在其看来,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唐帝,为了这个朝廷。
在确定了皇帝没有子嗣的希望之后,田令孜就开始观察剩下的那几个福穆寿等王爷,他看着这几个王爷,心里暗自感慨着,这几个人中,早晚也要出一个皇帝啊。
车驾从兴元府启程了,数千人的队伍迤逦数里,兴元府境内没有经受黄巢的祸乱,农舍城池都保存完好,人们也算安业,农夫们在地头扶着锄头眺望着这支远来的队伍,纷纷窃窃私语着。
穿过了终南山中的低地峡道,车驾终于踏上了关中之地,唐帝走出了车驾,手扶横拭,看着久别的关中之地,感慨万千。
“报,”从前面奔来一名斥候,驰马靠近了銮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