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璋见尚让在一旁沉思不语,知道这位将军性情耿介,怕其口无遮拦,说出顶撞皇帝的话来,边直身向前缓缓道:“陛下圣明,以现下大齐的军力的确一时难以荡平贼逆,然周边藩镇兵力弱势在于分散,我方兵力优势在于集中,因此敌虽众然则各自为战,互不统属,加之相互猜忌,是以真正能与我朝抗衡的却还没有。唐帝失德,是以陛下承天命移唐祚,顺人意定齐鼎,现下京师克复,人情未定,周遭藩镇反复狐疑之辈尚存,因此如尚太尉所建议,扩兵协防,修兵备战也不失为良策。臣所忧之处在于粮草,长安城大,民阜众多,每日城里百姓需粮三千石,城外城内军卒粮食亦需日费千石。刚入长安之时,太仓东西渭桥皆有储粮,尚不足忧,现如今城内储粮已被唐军焚毁盗尽,周边藩镇叛附唐庭,贡粮断绝,输献之途仅存金商、华虢之地,若再不尽快打通江南粮道,粮秣一断,后果不堪设想。然周边藩镇虎视在侧,东南用兵必受其掣肘,因此周遭藩镇亦需剿抚并进,以雷霆之势扫除顽逆之辈。”孟楷、费传古对视一下,长身而起躬身道:“臣等愿领兵进剿叛逆。”
尚让抬起头看了一眼黄巢,黄巢的清瘦面孔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怒,他沉声说道:“愿陛下准臣戴罪立功,进讨逆贼,以雪龙尾陂之败耻。”
黄巢看了看尚让,轻轻摇了摇头,“非朕不愿你出征,实是长安也离不开你,我的意思是你在这里坐纛,军务上让孟楷、费传古他们多分担些,也好让他们也多些历练。将来大的决战还是要你来统帅的,在京师替朕多募集训练些兵勇为将来好做准备,这才是如今真正的要务。”
尚让闻言便躬身应了声“诺”,自从进入长安之后,黄巢就有意地让孟楷、盖洪、费传古分自己的军权,自己也隐隐感到功高震主之危,因此此刻但以韬光养晦,不敢再有半分争辩。
“孟楷,”黄巢起身踱到须弥座前,孟楷叩拜下身,“你和盖洪是朕从曹、濮就带出来的老军卒,都很是忠勇,这次盖洪就很好,他虽受了伤,但是也让一些人们看到了,朕是择才而仕,而非任人唯亲。你要给朕争气,别把事情办砸了,否则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
孟楷叩了叩头,呜咽说道:“臣敢不效死尽力,臣就是陛下的锋刃,陛下指到哪里,臣就打到哪里。”
“嗯,朕取的就是你这份忠勇之心,平时军事方面多和费传古商议着办,有不决之事可以来请教太尉,只要忠心为国,有过朕也可容他,若抱着个观望投机之心,朕的三尺龙泉就是为其所设。”四人一齐叩头聆听,不敢有丝毫动作,黄巢看着四人趴在地上恭敬的样子,心里很是受用,他笑了笑说道:“起来吧,这些日子京城里杂务已经让大家忙的焦头烂额了,但是非常之期嘛,该留意的还是要多留些心。费传古,将近几日各地军咨说给大家听听吧,朕这些日忙着处理长安的治乱,军务上的事情倒没仔细留意,你拣要紧的说。”
费传古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只见他以首触地,从容抬起头,直身禀道:“长安新复,附近诸镇皆自震恐,然东面已附之镇则多有复叛,上月初三,杨复恭游说忠武节度使周笈叛乱,杀我使者于驿站;本月初探马报西川黄头军已出剑门驰援凤翔,另有高骈广陵整冶水军,虽然回禀说是操演防备浙西入寇,但颇有西入进犯之嫌,其实这几处臣认为都不甚要紧,千里奔袭,我在此以逸待劳定可将其击溃而走,臣所担心者雁门节度使李克用带领的藩汉军南下,这些军卒都是异族骑兵,百战之士,他日若沙场相遇,必是我大齐的劲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