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南诏上次大举进犯邕州城之后,安南与邕州之间的陆路便变得不再安全,自安南至长安的路线因此改由海门镇出海,一路扬帆东行,期间穿过星罗棋布的海岛,最后在新安州转向登陆北行。
海风习习,水波在阳光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泽,常年的暴晒将附近渔民们的皮肤晒得黝黑。
海门镇东侧的海面之上,几艘渔船正结伴返航,此番出海收获颇丰,满载而归的船体吃水较深,起伏得海浪拍打着两侧船舷,船只们两两相隔不远,正平稳地向北驶航。
其中的一艘船只和其他渔船外表相同,斑驳的船体上挂满海草贝类,只是船体吃水稍浅,因此较其他渔船航速快一些。
船头迎风站立着两人,皆是一身渔夫装束,只是肤色较一般渔夫浅些,此时两人神色肃穆,正凝眉望着东面的海域。
远处,数艘楼船正顺流西行,阵阵军鼓乐声从船内传出,船身遍插着的旌旗正迎风猎猎。
其中一个汉子手搭凉棚,看着正迎面急速驶来的小舟,舟上的渔夫正奋力划动着浆舵,嘿哈的号子整齐而响亮。
“敢问大哥,前面是哪位朝廷大员,排场这么大,我等也好知情避讳。”船当头的那个汉子拱手扬声问道。
“不需细知,这是监军大人应接新任安南都护使王大人回还的官船,水面肃静,来往船只一概回避,你等速速偏转水道躲避吧。”对面舟上的一个舟子大声回答道。
两舟匆匆相遇便擦肩驶过,问话的汉子和另外一名大汉对视了一眼,沉声说道:“果然不出高都护所料,出事了。”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我等身份不易暴露,否则李维周必然会将你我拿下扣留,还是赶紧想法躲避一下。”
这两人环顾了下周遭的岛屿,海岛之上树木茂盛,郁郁青青,清风徐来,海波习习。
很快这艘船只便脱离了渔船队伍,向着一个偏远的岛屿驶去。
这两个人正是高骈此番反击计划的执行者,他们此番的任务就是绕过监军,直接前去朝廷报捷,为了增加说服力和可信度,监阵使韦仲宰也随同派出了信使,两人的信使一同报捷,也不由得朝廷不信。
李维周做梦也没有想到,韦仲宰竟然和自己有贰心。
这两位信使在附近海岛中潜伏数日,待王晏权和李维周的船队过后,才再次启程北上。
上岸之后两人一路驰骑狂奔,辗转终于将安南战情捷报呈递给了朝廷,使得朝廷知晓了安南此时真正的战况,也最终挽救了高骈岌岌可危的前途命运。
在历史长河中,小人物的确微不足道,但历史却时常因这些小人物的作为而偏转,这两个人也因为成功完成了此次邮差任务,幸运地被史书记录了下来,王惠赞、曾衮。
我不知道高骈事后会如何犒赏这两位,但大唐王朝应该记住这两位,因为正是这两位的捷报,才使得朝廷在安南的布局再次被拨回正轨。
朝廷纠错的态度是诚恳的,高骈复镇安南,为了补偿高都护所受的委屈,朝廷同时加高骈为检校工部尚书。
这是一个政治信号,检校一般都是荣誉性职称,但检校各部尚书在晚唐时期慢慢地成为了各地节度使荣誉的专利,此番加封高骈这个荣誉称号,那就是一个非常重磅的信号,朝廷准备在安南设置节度使了,而高骈自然是节度使的不二人选。
当高骈接到复职的圣旨时候,他才刚刚走到海门镇,交趾城到海门镇,急行军一昼夜必到,而这位高大人硬是慢悠悠地逛到了现在,沿途一路走走停停,顺便欣赏一下旖旎的热带雨林景色,这哪里是赶着回京复命的节奏。
因为知道要回去,所以也懒得走那么远,图个不折腾。
高骈接到旨意后立即驰回,春风得意马蹄疾,火速赶回军营的高骈送走了黯然神伤的李维周和挤眉弄眼的王晏权两人,再次整备好军队准备进攻交趾城,决战即将开始。
安南的雨水说至便至,早晌还烈日当头,午后一阵风刮过后,不久便突然阴云密布,哗哗啦啦地下起了大雨。
此时的交趾城前,大雨正肆意的冲刷着泥土中的猩红,仿佛想洗却先前的那一幕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