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醒来以后，面前的菊花丛被毁得面目全非；与之相较，眼下的木屋与山丘算好的了，至少还留下一点。</p>
“只是个梦么……”宠渡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对梦中的妖光妖意心有余悸，“怎么跟真的一样？”</p>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地，宠渡只觉得满嘴血腥味儿，单手拄着床沿又呕了一阵，似乎唯有如此才能祛除那股子恶心，不期然地，脑海里冒出一串问号。</p>
最近怎么回事，老做梦？</p>
牌位被毁，便见老头子。</p>
忧心妖化，便梦到血光。</p>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很正常，人一辈子谁不做几个梦呢？</p>
但令宠渡疑惑的是，梦该是片段式的、短暂的、模糊的；反观自己最近的两个梦，场景稳定且连贯，不单持续的时间长，而且一次比一次真实。</p>
正经的梦会这样？</p>
思索间，宠渡晃了一眼身侧。</p>
不知几时，唔嘛爬出了虎皮袋，四脚朝天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四只小短腿儿不时蹬空刨两下。</p>
这货也在做梦？</p>
这货也会做梦？</p>
一念及此，宠渡不禁莞尔，伸手去挠那肥圆的肚皮。</p>
那夯货倒是有反应，撒开梅花爪，扣住宠渡的手指，又松开，再抓住……但不论被怎么“蹂躏”，仍自酣睡，一副不容易清醒的模样。</p>
“穆婉茹倒是乐见你这样……不过你梦哪儿去了，怎么睡得这么沉？”宠渡自言自语着，冷不丁一个念头蹦了出来。</p>
那两个真实的梦境，会不会与这夯货有关？</p>
看似异想天开，但仔细琢磨下来，宠渡以为并非毫无道理。</p>
首先，从时间节点上来看，万妖山中那个梦发生时，唔嘛逃避赤皇蛛就躲在附近；而当下，唔嘛在自己身边，所以先前那个梦更加真实。</p>
其次，这夯货能吐瞌睡气泡，致人昏睡，这不正与梦相关么？</p>
难道这货……还有入梦的能力？！</p>
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对唔嘛的本事，——会飞、瞌睡机关泡之类的，宠渡算是见识过，但对其来路，始终没有头绪。</p>
如今发现它可能有入梦之能，意味着在探究其来历的时候便多了一项对照的依据，且远不止“可供参考”这么简单。</p>
入梦啊，我的乖乖！</p>
如果是真的，那就太不可思议了。</p>
其他的不题，单说一点。</p>
梦由心生，心意相伴，意识中藏着许多不便为外人知的小九九。如果不小心中招，被这货拽入真实梦境中，有几人还守得住自己的秘密？</p>
不过，这一切推测尚需证实，而且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这货并未自如掌握入梦之能，今夜能让自己陷入真实梦境，完全是它无意识的行为。</p>
所以，宠渡并不着急，刚拉过一角床被盖在唔嘛身上，忽而隐约听见屋外传来人声。</p>
入秋不久，夜并不长。</p>
木屋与山丘被毁去半边之后，视线再不受阻挡，在宠渡的位置，已经能看见青黑色的天上泛起一抹鱼肚白。</p>
一如既往，山下的杂役起得很早。</p>
即便不出去，哪怕门外的话音也不甚清晰，但宠渡依然能推断出外间议论的焦点：不外另一半木屋与山丘哪儿去了。</p>
身为杂役，同在净妖山下，与外面的人迟早是要打照面的，但宠渡万万没想到，会在眼下这种场合。</p>
整理好思绪，宠渡将唔嘛收进虎皮袋，掸了掸袖口上的木屑，阔步抵近微微倾斜的大门，回首望了望了身后，不由苦笑。</p>
“搞成这个样子，应该会被惦记很久吧。”</p>
抬手。</p>
拉栓。</p>
开门。</p>
“咣当”一声，门竟然被拽了下来。</p>
紧接着，木屋……塌了。</p>
是的，就是剩下的小半间屋子眨眼间也没了。</p>
原来在葫芦刀意的切割之下，木屋已然摇摇欲倒，只不过以房门为中心构成了一个巧妙的平衡才勉强维持，不至于完全崩塌。</p>
而宠渡开门，正打破了这种平衡。</p>
但听一阵“稀里哗啦”，木屋彻底散架。</p>
连宠渡自己都有些猝不及防，更别说外面的人了，没一个不蒙圈的。</p>
一片死寂。</p>
宠渡手里依旧拎着被拽下来的房门，扔也不是，拿着也不是，一脸尴尬地杵在那儿，与周围的杂役默然对视着。</p>
谁也没想到，净妖山下，宠渡第一次走入众人的视野，竟是以这样的方式“粉墨登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