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厥顶不住了。</p>
兵火深入大草原上的每个角落，普通民众，连温饱都已经解决不了，何处是尽头，希望又在何方？</p>
中立的部族要想生存，唯一的希望，就是往南迁徙，逃往隋朝避祸。</p>
二月，突厥苏尼部落男女一万余人归降隋朝。</p>
同月，西突厥达头可汗也请求降隋。</p>
达头可汗当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投降，这是一种美化后的外交辞令，可以认为是请求和隋朝建立战略联盟。</p>
这是有实际意义的军事联盟。</p>
隋朝的边防军队，主动加大了对突厥大可汗沙钵略的军事进攻，并且连战皆捷。</p>
在多方多线的巨大压力下，沙钵略终于撑不住了。</p>
他做出妥协，他想用政治手段，为自己赢得宝贵的时间和空间，去平息突厥内患。</p>
他向杨坚派出专使，请求按照传统习惯赐婚。</p>
但同时，他又做了一个颇为奇怪的举措，他让自己的可贺敦，即北周的千金公主改姓杨氏，认杨坚为父。</p>
这显然不是一个诚心诚意的臣服之举。</p>
对中原王朝而言，能让突厥大可汗走投无路，主动服软，已经是一个巨大的胜利。</p>
汉人王朝，很长时间，没有在突厥人面前长出过一口气了。</p>
杨坚当然知道同意千金公主改姓，只是一时权宜之计。</p>
这种操作也会留下巨大的隐患，于千金公主而言，杨坚是她不共戴天的杀父灭族之人。</p>
留下她，就会在未来的隋突关系，留下巨大的隐患。</p>
但杨坚有足够的耐心和信心，陪他们下完这一局棋。</p>
于是，杨坚赐千金公主姓杨，封她为大义公主。</p>
这个称谓，算不上是个美好的名字，传统上，大义和灭亲，总是相提并论。</p>
大义是公主之名，而灭亲，则是杨坚灭其亲，或是希望千金绝其欲，而自灭其亲其情？</p>
这或者是一种隐讽，又或者寄托了一种对未来的希望。</p>
杨坚派遣主战派的虞庆则和突厥专家长孙晟出使突厥，一是册封大义公主，二是窥探沙钵略的真实近况。</p>
这次册封，双方都心怀鬼胎。</p>
杨坚并没有停止对付突厥，反而在进一步蓄力，耐心等待最后的决战。</p>
这从使节团的组成就可以明确看出来。</p>
虞庆则是隋朝四贵，是杨坚权力中枢的核心人物，他也是优秀的统帅和主战派。</p>
长孙晟，本来就是杨坚一朝，突厥政策的始作俑者，他的“数十年后，必可一举而空其国”的判断，让杨坚深受震撼，深有同感。</p>
这二人成为使团的负责人，就意味着杨坚对突厥的战略并没有改变，是非常明确的国家鹰派战略意志的体现。</p>
但他们首先遇到了一个困难。</p>
二国相交，礼仪之争，以前闹出过不少人命，以后也会发生很多故事。</p>
沙钵略自恃贵为突厥大可汗，长期以来一直是中原王朝高山仰止般的存在，现在遭遇了暂时的失败，他却不愿意灭了自己威风。</p>
他想以对等之国的礼节和隋朝平起平坐。</p>
正如其在国书中说：“此国羊马，皆皇帝之畜。彼之缯彩，皆此国之物。”</p>
沙钵略先声夺人。</p>
他耀武扬威式地堆积了如山的珍宝，毫无疑问，很大一部分宝贝，都是中原王朝的进贡或是掳掠而来。</p>
这时刻提醒隋朝的使者，对面的突厥可汗，是如何强大的存在。</p>
沙钵略谎称有病，卧于床上，他说道：“我诸父以来，不向人拜。”</p>
但他碰到了隋朝二个最有权力和智慧的大臣。</p>
虞庆则不为所动，坚持隋朝的底线和原则，既然是册封，自然需要沙钵略行跪拜之礼。</p>
事情陷入僵局。</p>
千金公主赶紧出来打圆场说：“可汗豺狼性，过与争，将啮人。”</p>
长孙晟不慌不忙地说，“突厥与隋(朝）都是大国天子，可汗不起，安敢违意。但可贺敦（千金公主改姓杨，为大义公主）为帝女，可汗是大隋女婿，奈何不敬妇翁！”</p>
这句话巧妙转换了概念，给了沙钵略一个台阶下，却又必须要上另一个台阶。</p>
作为对等的二国天子，当然可以不拜，但作为女婿，焉有不拜老丈人之礼？</p>
这句话，有理有利有据。</p>
沙钵略无奈，千金公主不是真正的杨姓皇族，但他却做了杨坚货真价实的便宜女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