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北周权臣宇文护依靠强力,将苏威招为女婿时,他为了避祸,逃入深山,以诗酒自娱。</p>
他认为宇文护不是一个正确的人。</p>
宇文护败亡后,杨坚又有篡立之心,苏威赶紧辞官,再一次逃归乡野。</p>
北周将亡,新朝未定,这并不是一个正确的时代。</p>
尘埃落定之后,隋朝气象万千,勃然成长,这是一个正确的时代,也是一个正确的环境。</p>
于是,杨坚一纸召书,苏威就再不犹豫,轻骑出山。</p>
他知道,他遇上了一个正确的人。</p>
他也确信,他自己的时代即将来临。</p>
事实证明他值得拥有这种自信。</p>
苏威深得其父和其家世代为官的精髓,杨坚和他一席相谈后,对其大为倾倒。</p>
因为杨坚本来就是其父苏绰治下的官僚,因而,苏威的政治理念和政治框架,深得杨坚之心,君臣二人,颇有相见恨晚之感。</p>
最重要的是,他们二人,都是天生的政治家,为政治而生,也可为政治而上下求索。</p>
杨坚化家为国,是一个将自身所有思想和行为,物化成为整个国家的意志,并且想让它渗透于国家日常的生活之中。</p>
苏威更是深得其中三昧。</p>
他非常精辟地提出一个理论,他假托他父亲苏绰之名,说是苏绰的经典传世理论,“唯读孝经一卷,足以立身治国,何用多为!”</p>
这是一种以小家庭的孝道,化为国家层面的忠孝,是一种高明的洗脑思想。</p>
治国先立本,本就是思想,苏威提出,导孝为忠,化悌为顺,形成绝对的父权和君权崇拜。</p>
这就是杨坚求之不得的效果。</p>
但是,这种军政一体化的教条式管理理念,蕴含了对知识文化无比的轻视,理所当然地遭到当时名士的指责和反驳。</p>
国子博士何妥当场就发现并指出,苏威理论上的欺骗性和绝对性,他用了三个有名的思辨反问,去证明苏威的荒谬。</p>
第一苏威所学,肯定不止孝经。</p>
这本身就是欺君。</p>
第二苏威说,这是他父亲苏绰的教诲,如果是真实的,那苏威就是不遵从他父亲的教诲,因为他读了别的书籍。</p>
这就是不孝。</p>
第三,如果苏威之父苏绰没有此语,那苏威编造此话,等同于欺君。</p>
从逻辑上说,何妥的说法成立。</p>
但他却并没有掌握杨坚认同苏威谈“孝”的实际的政治意义。</p>
何妥的孝,更多的是孝本身的本质内涵。</p>
而苏威和杨坚一样,是个纯粹的政治家,他们所谓孝,是国家伦理层面的忠孝,目的在于培养一种绝对服从的社会道德,以利于中央的集权,特别是皇帝的集权。</p>
苏威和何妥都没有错,但显然,杨坚更需要苏威的理念。</p>
杨坚,是北周出身的隋朝开国帝王;苏威,是北周政治体制和政治理念奠基者苏绰之子。</p>
他们本就是同一路人,相同的政治理念,让他们的相遇,碰撞出灿烂的火花。</p>
苏威终于在一个正确的时代,正确的环境和正确的人的领导下,大放异彩。</p>
杨坚立即给苏威委任了五大核心职务,以表示对苏威的敬重和重视。</p>
这五个职位都是实职要职,政务当然极为繁重,但苏威安之若素,也没有举贤自代之意。</p>
这立即招致了传统力量的反对。</p>
梁毗站了出来,他上书正面弹劾苏威。</p>
梁毗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代表了背后传统的关陇贵族的声音,杨坚立即感觉到了压力。</p>
杨坚压力的渲泄管道,流向了高熲。</p>
这是杨坚上任以来,第一次和关陇集团的交手,杨坚并没多少直接的对抗经验,也没多少把握可以战胜他们。</p>
显而易见的压力,高熲心知肚明,为了让杨坚多一些回旋的余地,也为了给杨坚赢得多一些时间,高熲迫于压力,上表请求逊位。</p>
关陇集团来势汹汹,来意不善,朝野之中暗流汹涌。</p>
杨坚,及其钦定的第二代领导核心,能不能坐稳江山,也成了一个问题。</p>
他们,即将迎来几场生死恶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