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觉得对方今天很怪,似乎藏着什么,而一旁的七才也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临走时将一张纸条偷偷塞进苏问手中。
苏问攥着纸条等对方离开后,才合上门,回到房间中将纸条打开,目光渐渐冷峻,将身旁的油灯点燃,把那张纸烧掉。
明日是吕登科问斩之日,苏问尽可能去不在意,敬重归敬重,只是连陈茂川都改变不了的事,要他如何,但是如今他不得不去看上一眼,哪怕什么都做不了,去送一程也好,权当是还某人一份情。
......
今日极少出院的杜久昌怀抱着他那张棋盘在城门口等待许久,直到一个身着黑衣头戴大帽的男子走入,才缓缓跟了上去,那男子走过一条狭长的小道,突然停步回身,正好与杜久昌四目相对,然而后者并不惊慌,反而是冲着他一拜道:“恭候四皇子多时。”
北魏新皇尚未有子嗣,那么这位四皇子就只能是从漓江的南岸而来,在北魏被人道出身份可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然而这位四皇子同样平静的很,回礼一拜,开口问道:“听闻今朝学府大比文试的榜首是一位横院的先生,手持星罗棋盘,想必就是阁下。”
“杜久昌。”
“赵无邪。”
两人呼唤姓名,好似早就相识的老友一般对视,“我今日要去下一盘棋,先生可是要同行。”
杜久昌点了点头,轻声道:“能够看到两位新老棋圣的对弈,是我的荣幸。”
“也好,至少还
有人知晓。”
此后两人一路无话。
吕登科行刑并非午门外的菜口,而是临渊外一座空落落的城房,监斩官不是别人正是李在信,无人旁观,甚至连镇守的兵卒也未见到一人,只有李在信与吕登科。
“李程俊去了镇抚司,深的陛下宠信。”李在信轻声说道。
“多谢了。”身缚绳索的吕登科神色安然,发髻一丝不乱的束着,既无死前的惶恐,也无阶下囚的狼狈,哪怕身旁无人能看到他吕登科的落幕,也终将走的洒脱。
城房外连着一条废弃多年的街道,许是靠近临渊,无人敢靠近,久而久之也就显得诡异十分,隐约可见其中人影窜动,寒芒闪烁。
在街道尽头处,两道身影缓缓走来,前面那人一边走一边摘下帽子,接下身后的风衣,回身对杜久昌说道:“可停步了,半个时辰后,先生再入其中便好。”
杜久昌看着两侧房屋,双手紧扣着棋盘,最终还是硬气说道:“我要看。”将手中的棋盘递了过去。
赵无邪轻笑不语,没有去接那张棋盘,迈步前行,边走便说道:“我本是南唐皇子赵无邪,十一岁下棋,用了十年走到这里,我不懂兵戈,不动御人,只会下棋,如此棋盘,俗了,今日赵无邪以天地做棋盘,谁能挡我。”
只见两侧房屋中涌出无数摆渡使,将整条街道堵得水泄不通,然而赵无邪仍未停步继续向前,好似真的天命加身无人可挡,而杜久昌却始终没有迈出那一步,并非是怕了,而是如对方所言,俗了,即便他被人称作吕登科之后最有可能冠绝棋道之人,可今日见到这两人才知晓,自己只当得起国手二字罢了,棋圣之名,遥不可及,盘膝坐下,将那张视作生命的棋盘放在身前,两盒棋子分立两侧,左手黑,右手白,这盘棋他没有资格下,只可代劳罢了。
无数摆渡使好似潮水般朝赵无邪拍打而来,却在靠近对方的刹那,被一股莫名气机掀翻在地,赵无邪回头望着房梁上的两道身影,本该脱口而出的两个字被他生生咽了回去,最后化为一个及地长揖,起身后继续前行,面对乌压压一片的摆渡使,好像一把裁开布块的剪刀,只需向前,所有阻碍便会摧枯拉朽的四散而开。
城房中,李在信嘴角轻笑,他好像看到了远在城门外的莫修缘,也似乎看到了他所寻找的平静,这片天地总会有源源不断的麻烦出现,武力虽然无法解决麻烦,却可以解决制造麻烦的人,而莫修缘就像是藏在口袋中的锥子,随着他越发锋利,终究会捅破口袋,所以在他还未真正锋利之前,将其折断,虽然不一定会换来自己想要的安定,却能够让这种表面的安定持续更久。
李在信闭上双眼,整座城房被一层莫名的气息包裹,那是从阴曹中源源不断涌出的死气,淤积弥漫的气机将苍穹遮蔽,连阳光都无法穿透,好似从天地间生生抠出了一层空间,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哪怕凌天宫的大神官。
“莫修缘,请你今日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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