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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的对话刚刚进入主题,而同时“定远”舰上的另一场对话却已经进入了尾声。
“中堂大人,既然旅顺船坞年前已经完工,想来海防银两今年是能有些节余了。如当真有余银,不知有无可能为我北洋海军再购些枪炮子药,哪怕只能买些快放炮、开花弹,也是好的。”,见李鸿章的怒气已渐渐平息,丁汝昌终于也有胆量与老上司讨价还价了。
——自4年前北洋以125万两白银为价将旅顺船坞工程承包给法国人德威尼之日起,这个在旅顺为北洋海军打造一个能修理包括“定、镇”2巨舰在内的大型后勤基地的工程就成为了过去的近4年时光里北洋海军的头等大事,凡经费、人员等均向其一体倾泻,此消彼长,能留给海军的经费相应的也就更加显得杯水车薪。
“好在去年年底船坞已经完工了……”,丁汝昌在心中掂掇道。
“禹廷”,李鸿章指了指眼前的那把椅子,“你先坐下。”
“是!”,丁汝昌依言坐好,目光中已满是希冀。
“那是光绪初年吧,当时军机主政的还是六爷,没错……就是六爷,定下了每年要从赣、浙、苏、鄂4省抽调厘金,以及闽、浙、粤等5海关各自解调洋税,以充作南北洋海防经费,合计每年400万两,我北洋与南洋各取一半,为每年200万两。”,李鸿章捋着长须,侃侃而谈。
丁汝昌眼中悄然闪过一丝疑惑,似乎觉得老上司的话有些不知所云。
而李鸿章已经兀自说了下去,“后来难得沈文肃识大体顾大局,特上书朝廷,将原定解往南洋之海防银一体给了北洋,以便速成一军以拱卫京畿……一年400万两,当真是好大一笔款子……可他奶奶的,打从光绪元年起,老子就没收齐过这笔钱!”,李鸿章的手指敲击着桌案,已是疾然作色!
一旁的丁汝昌心理猛然打了个突,他有些明白老上司的意思了……
“今年的海防银已经解下来了。”,李鸿章的眼中悄然闪过一丝黯然,“合计1260713两,只有应解之数的3成,就这点钱,还是老子和那4省和5海关打了多少次的嘴皮子官司,才一点点讨来的……”
“禹廷”,李鸿章猛然觉得心里像被塞了棉絮般说不出个滋味,他偏头看着丁汝昌,“你是海军提督,北洋每年开销多少,你也是知道的。单单这薪粮公费一项,每年就要耗去69万两!但是个人就要吃饭,这笔钱是不能不花的,再刨掉这69万两,我北洋海军今年的经费只剩下可怜的57万两,就这点钱,还要上下支应,四处打点……嗯?”
李鸿章的眉头突地一蹙——“沓沓沓”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这舰舱室而来。这脚步声他很熟悉,但在他的印象中,张佩纶的脚步从未如此紧张与慌乱过。
“哗”,舱门被大力的拉开,一张满步愤怒与懵然神色的脸出现在了李鸿章和丁汝昌面前。
李鸿章突然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一缩——如果连素有冷静自持之名的张佩纶如此“难得”的惊惶失措的话,那么他带来的消息一定会很糟糕!
非常的糟糕……
“中堂……”,张佩纶手脚麻利的关好了舱门,他转身直视着李鸿章,胸膛剧烈的起伏:“中堂,刚刚由天津那边有船送过来的,上谕转发的户部奏疏。”
李鸿章的十根手指突然发力,紧紧的握住了椅子的扶手,良久,他才硬生生的按捺下自己一跃而起的冲动。
户部奏疏……
他向着张佩纶伸出了手:“拿来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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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仅仅是看了个题目,李鸿章便已反手一掌击在了办公桌上,原本摆在桌上的青花瓷茶碗被震得跃起老高,随即径直摔在了舱室的地板上,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李鸿章的血涌到脸上,涨得通红,他眼中闪着愤怒的火光,在狭小的舱室快速的踱来踱去,而一旁的丁汝昌与张佩纶都适时地噤了声,船舱内死寂得掉一根针都听得见,只有李鸿章脚上的青缎凉里官靴橐橐作响。
许久,李鸿章才停了下来,他颓唐的在西洋扶手椅上坐了下来,重又拿起那封廷寄,看了片刻,阴沉沉说道:“这可当真是‘枢密方议增兵,三司已云解饷’!好一个翁师傅,当真是写得一手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