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下去!”,李鸿章脸上亦已带上了几分怒色,只语气还算平静。
“是!”,丁汝昌硬着头皮继续读了下去,“……如此操练一千年又有何用?且如各色器技营阵,杀人的勾当,又岂是好看的?”
“好了!”,李鸿章一扬手,打断了丁汝昌,他仰头直视着丁汝昌,声音暗哑而低沉:“禹廷,你担心操演不利而被清流弹劾。可老夫所担心的却不是这京中的变动,而是如果你们长此以往这般靠预设靶标的操练下去,一旦事起,我这北洋水师还能不能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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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定远”舰枪炮大副沈寿堃舱室。
“多谢子香兄了。”,在那张原属于沈寿堃的单人床铺上躺下后,任令羽便由衷地向全程陪伴自己完成了医疗处置的刘步蟾感谢道。
“这是步蟾分内之事,治明切勿放下心上。”,刘步蟾就近取了把椅子在任令羽的床前坐了,看来一时间还不打算离开。
“我舰在5000码上即已发炮……”,刘步蟾目光炯炯的望着任令羽,继续问道:“不知治明兄于此事是否感觉有些奇怪。”
“下官是不太明白,据在下所知,我北洋海军的两艘铁甲舰平日里训练时设定的与敌交战距离一般多在3000码上下。”,任令羽回答的也颇为坦诚——自险些被那突如其来的一炮震聋了一只耳朵后,他心中便立即产生了个疑问——在大东沟海战中,北洋海军便是在距离日军舰队还有5000米的距离上率先发炮,而此事也一度被他那个时代许多“专家”拿来作为北洋海军临战惊慌失措的佐证。
因为在后世遗留的史料中看,北洋海军“定、镇”二铁甲舰上的克虏伯主炮虽然拥有7800米的最大射程,但受观瞄条件的限制,在日常的训练中,它们应该很少进行4000米以上的远距离射击。
“治明说得不错,在天津之行前,我北洋的两大铁甲舰平日里操练时设定的主炮射程一般也都在3500码以内。”,刘步蟾脸上突然泛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至于这在5000码上即行开炮的战法,则是步蟾自天津回来后,确切说是几天前才和提督大人及一干管带等人商讨后新加上去的。”
“哦?这又是为何?”,任令羽惊讶的扬起了眉——虽然“定远”和“镇远”两舰上的炮手们在今日的演习中都表现出了相当不俗的炮术造诣,但在这个时代,在这个距离上使用架退炮与人交战,其命中精度还是会降到一个几乎让人无法忍受的数值以下。
刘步蟾没有马上答话,而是先自军服上装的内兜里掏出了几张纸来。
“这是林纫季写给我的,是关于治明兄和那名名叫张景星的候补把总在‘威远’上的推演记录。”,刘步蟾抬头望着任令羽,款款说道:“早就听闻治明谙熟海上兵事,那时步蟾还以为治明最多也不过是纸上谈兵而已,直到见了这推演记述,才知道治明果然是有真材实学的,以前的不敬之处,还请治明多多见谅。”
“子香兄言重了,兄弟不过是个纸上谈兵的赵括马谡而已,哪里当得起子香兄如此看重。”,任令羽一时间竟感觉有些不知所措——刘步蟾会给人道歉么?
“治明无需过谦。”,刘步蟾很直接了当的说道,“即便是换了刘某来进行此次推演,怕是也不会做的比治明更好了。”
“不,应该说是尚有不及!”,刘步蟾略作思忖,已是换了一种说法。
“所以步蟾才特此来向治明兄讨教一二。”,刘步蟾继续道。
“这如何敢……”,任令羽立刻下意识的想说两句谦逊之辞。
“能者为师,没什么不敢当的!”,刘步蟾立刻打断了他,在这一瞬间,他身上又开始流露出“北洋实际之提督”的霸道。
“这几日,步蟾每日都在想治明在推演中所演示的,日军高速队分进合击之战法。”,寒暄过了,刘步蟾便开始直奔主题,“但却始终想不到破解之法,只能勉强以‘定、镇’两舰上的十二寸主炮先发制人,力求在敌之快船队切割我之两翼前先行予以杀伤,除此之外,步蟾这里也想不到别的应对法子了。”
对面的任令羽已是恍然大悟!望向刘步蟾的目光中也多出了几分敬意。
原来这才是大东沟海战中北洋海军在距敌5000米时便先敌开火的缘由!看来当时刘步蟾等北洋海军将领亦已是看到了己方两翼弱舰被日军的“快船快炮”分割击破的危险,所以才决定在远距离上运用大口径火炮的射程优势,先声夺人,以求在日本第一游击队运动到自己右翼的“超勇、扬威”之前时,尽力予以杀伤,以支援无论是火力防护还是机动都明显弱于日舰的两艘己方军舰的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