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令羽接过身边水兵递过来的棉球,仔细的塞住了耳朵。在他的脚下,“定远”舰上那个巨大的左舷主炮台上的2门305毫米口径的克虏伯巨炮正在炮台下安装的,由64名水兵费力地转动巨大的水压助力曲轴的驱动下,缓缓地指向军舰偏左方向驶来的靶船。
现在已是海上大阅的第五天,在接连完成了鱼雷艇于夜间演练的“泰西袭营阵法”;由除“平远”外的“七大远”和6艘鱼雷艇进行的鱼雷操练;以及“八大远”和“超勇、扬威”在海上进行的连续阵形转换后,此次海上大阅终于在今天进入到了最具压轴意义的各舰海上打靶。
数日来的舰上生活也使得任令羽对于这支近代海军的战备水平有了难得的第一手认识,尽管其所进行的战术演练科目中有一些颇有华而不实之感——譬如那支被李中堂长期寄予厚望的鱼雷艇队,但这支舰队的水兵和大多数基层军官却在各项演练中表现出了极为扎实的军事素质,这也让任令羽对于未来必将爆发的那场海战依稀多了那么几分信心。
~~~~~~~~~~~~~~~~~~~~~
“距离6000米!”,在正处于任令羽头上不远处的“定远”舰前桅杆下桅盘里,一名手持六分仪的海军测距员正紧张地测算着“定远”舰和靶船之间的距离,并不断地将测得的数据报告给飞桥下的炮台。而在炮台当中,1颗重达329千克的弹头以及数包重达72千克的药包和底火已经被陆续装填进了“定远”舰上的克虏伯主炮那长达7.6米炮膛。
负责火炮的17名炮手已经关闭了炮闩,并把炮架下滑到了发射状态,手牵发火绳,臂章上带有带着方天画戟和红缨枪交叉图案的炮目站在炮尾,一面根据来自战斗桅盘上测距员报来的敌我距离,对照在火炮炮尾附近的表尺上有标定设计距离的刻度,按照三点一线的瞄准原则观察着表尺、准星、敌舰,根据其估算的提前量不断地下达着调整火炮俯仰角和方位角的口令,而2名负责调整俯仰的水兵则立刻转动俯仰手轮,带动水压俯仰起重机使火炮的俯仰角到达炮目指定的角度。
头戴北洋海军特有的窄沿短翎暖帽的枪炮大副沈寿堃手握军刀,正死死的盯着距离“定远”愈来愈近的移动靶船,作为曾在英国格林威治海军学院专攻火炮技术的海归军官,他此时担负的正是打响本次炮术操演头炮的重任。
但此时这位北洋海军中知名的炮术专家却只感到分外的紧张!——按照本次大操阅前由刘步蟾总兵主持的预案,海军的炮术操演目标本应当是一个已经预见测定好距离的固定靶标!但就在今日操演即将开始之前,中堂大人却突然将打靶的对象改称了由汽艇远远牵引的移动靶船……
“5500米!”
“5000米!”
飞桥上的任令羽用左手的食指将堵住左耳的棉球抠了出来——刚才塞得有些匆忙,让他的耳道感觉分外的不舒服——虽然“定远”号上的克虏伯1880式305毫米主炮的有效射程可以达到7800米,但据他看到的资料,这支舰队在日常的训练中极少有在5000米及以上距离射击的记录。
今天是大操阅地关键日子。射击地又是这样一艘排水量不超过200吨地小移动靶。那就自然更没有提前发炮地道理。他还有足够地时间来调整塞耳地棉球。
“预备开放!”。战斗桅盘上突然传来了测距员近乎声嘶力竭地呐喊。任令羽震撼地仰头看向桅盘——5000米?!他一时有些失神。竟忘了右耳地棉球还没有塞上!
5000米!
炮台内地沈寿堃猛地举起指挥刀。向下用力一劈。射击口令仿佛从他胸腔中迸发出来一般——“fire!”
几乎就在沈寿堃发出口令地同时。那名一直全神贯注地炮目用力拉下了手中地发火绳!
“定远”舰左侧主炮台上腾起一团白色烟雾。整个炮台笼罩在了夹带着令人窒息地火药味地烟雾中!紧接而来地便是巨大地震动。重达30余吨地大炮被巨大地后座力缓缓推向下炮架地末端地阻退斜坡。水压制退机也同时起着抵消后坐力地作用。炮台上靠右安装地那门克虏伯1880式305毫米主炮发出了一声天崩地裂般地巨响。灼热地冲击波带着发射药爆炸地火光和白烟冲出炮管前端。而炮管内装填地那颗329千克地钢铁弹头则沿着炮管内72道来复线。以500米/秒地初速。旋转着飞出炮膛。直奔着5000米外地靶船而去!
飞桥上的任令羽仿佛一瞬间被雷劈中了一般,巨大的震动声沿着他的耳道冲入,直直的撞在了他右耳的耳膜上!让他的右耳在这一瞬间几乎失聪,加上“定远”舰因主跑射击产生的巨大后坐力而引起的颤动,让他一时间立足不稳,差一点就跌到在了飞桥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