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还有北洋……
任令羽在纸上又添上了“北洋”两个字——李中堂虽以直隶总督衔而为天下首牧,但直隶总督虽然是天下督抚之首,却毕竟仍是疆臣,故李鸿章平日里只能在保定和天津任所治事,不奉朝命,他也是不能随意前往北京的。但李鸿章在京城内素来消息灵通,平日里只要那座四九城里早晨有个风吹草动,他老人家在最多到了晚上就能知道个清楚明白。
可为什么在原来的历史上,他竟要等到这道《停购船械裁减勇营折》发到眼前,才知晓竟然还有这样一条对北洋海军釜底抽薪的绝大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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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令羽又开始在船舱内徘徊踱步。
他并不知道,他此时的举止乃至表情神态,都和同一时刻正在“威远”尾楼舱室内绕室徘徊的李鸿章很相似,非常的相似。
能说服和自己素有芥蒂的孙毓汶对这道算计李鸿章的奏疏网开一面;能提前和慈禧打招呼说明奏疏内“解部充饷”4字的真正涵义;能说服此时正在究竟向哪一方靠拢的问题上举棋不定的信任总理海军事务大臣庆郡王倒戈支持;甚至还能在事情发动前对李鸿章保持住全面的信息缄默……
翁师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本事了?
任令羽的嘴角悄然划出一个冷笑——这位“两朝帝师”有没有这样的眼光手腕暂且不论,单单就他那个“为人好延揽而必求其为用,广结纳而不能容异己”的刚愎自用而又不能容人的恶劣性格,他又凭什么让孙毓汶、奕劻这一班老奸巨滑人物冒着得罪李鸿章的危险来为他翁师傅火中取栗?
出了翁同龢外,这个《停购船械裁减勇营折》背后必然还有其他的幕后推手!而这个人,又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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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中堂肯定不是的,他失心疯了才会自己算计自己!
任令羽回到茶几前,拿起笔,首先把“北洋”两个字从纸上划去了。
接下来是西太后,诚然,京郊三山五园的胜景是在圆明园里渡过了自己人生中最美好的浪漫时光的叶赫那拉.兰儿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但西太后却从不是一个在制衡术上会出现些许差池的人物——对李鸿章,她固然是用之且防之,但一个“敬”字却也无一日或忘。
最起码在现在这个时候,西太后是不会对李中堂用此等阴损伎俩的。
任令羽将“西太后”三个字也从纸上划去了,随后又在“海军衙门”和“庆王”上各自划了一道——奕劻此时还羽翼未丰,自然不会冒上将李鸿章得罪到死处这等风险。
然后是翁师傅自己,任令羽毫不客气的在“翁同龢”三个字上重重的打上了一个黑叉,对于这个败事有余的所谓“清末维新第一人”,他当真是厌恶到了极处!
任令羽终于放下了笔,他拿起那张纸仔细端详——经过这一番勾勾抹抹,这张原本洁白如新的纸笺上如今已是墨迹纵横。
而在一片被涂抹的面目全非的汉字中间,只有三个简体字还保留着原本的样子——军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