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先生要往哪里去?”,站在左边的那个高个子水兵开口了,他和右边那名身材矮壮的水兵的穿着的号衣样式和任令羽在老照片上见过的北洋海军士官服颇为相似,在领口、袖口、衣襟、下摆处也都装饰有黑色镶边和云头图案,但颜色却不是普通水兵夏季常用的白色,而是鲜艳的红色。
任令羽一眼望去,已经明了了这两人的身份——北洋水师在成军之初便仿效英国海军,在舰队编制内成立了海军陆战队,称之为洋枪队,平时分别部署在各舰上负责维持军纪,海战时则在桅顶狙击敌方舱面人员,甚至跳帮厮杀,必要时更可以登陆作战。
而这两人穿的,便是采用了英国海军陆战队使用的红色兵种色的北洋水师洋枪队制服。
“哦”,面对这些“古人”,任令羽总觉得不知如何开口,“嗯,舱内有些气闷,我想上甲板走走。”
两名洋枪队员对视了一眼,右边那个矮个子开口了:“海上风大,任先生又是刚从海难里死里逃生,在海水里泡了那么久,身上难免受了凉,要是再受了风,可就容易落下病根了,所以还是先多在舱内歇息为好。”
真是个干练的家伙!
任令羽不由得又仔细打量了下眼前这个中国第一代海军陆战队员,他长着一张颇为讨喜的团团脸,说起话时更是笑容可掬,但一双小眼睛在转动时却精光四射。相较之下,站在他身旁的那个脸膛黑黑的高个子就要木讷多了。
“多承美意”,任令羽回答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在舱内歇着吧。”
“那是!身子骨可是自己个的,总得自己照顾着,您说是不是这个理?”,见任令羽如此晓事,那矮个子也就就坡下驴。
“您且歇着,我们哥俩就在门外,您有什么事,就招呼我们。”,他继续道。
“那好,只是不知二位如何称呼?”,任令羽看似随意的问道。
“哦,我叫董泽,直隶涿州人氏”,董泽随即向那个至今未发一言的高个子一指,“他叫黄渤,直隶南皮人。”
“哦,董泽,黄渤”,任令羽的目光在董泽和黄渤的脸上各自停伫了片刻,仿佛要把这两张面孔刻在心中一般。
“那这段日子就辛苦二位了。”,任令羽向着董泽和黄渤一笑,随手拉上了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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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哥”,在舱门重新关上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黄渤开口了。
声音是刻意压低了的,以确保不会让舱内的人听见。
“嗯?”,这是董泽。
“这个任先生看人好怪,他刚才那么看我,我心里都毛了。”,黄渤道。
“嗯,我也是,别管他了,就算他是个兔子,没权没势的,也碰不了咱们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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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舱内的任令羽跌坐在地板上,无力的闭上了双眼。
董泽、黄渤,虽然任令羽并不知晓他们的生辰,但他却清楚地知道他们的死期……
1895年1月30日,日军山东作战军司令在倭酋大山岩指挥下大举攻击北洋海军的最后堡垒威海卫。其中由黑木为桢中将统帅的第6师团1万余人直取威海卫基地的南线屏障——南帮炮台,面对大举来袭的日军,仅有1600人的4营清陆军仓促应战,至当日上午,除赵北嘴一地外,威海卫南帮各炮台全数失守!
情势危殆!为扭转危局,正率舰队在威海湾内支援陆军作战的丁汝昌毅然将舰队仅有的陆战队员全数投入战场,丁汝昌给这些红衣战士的命令极为简洁——登陆南帮,去夺取、摧毁那些此时已沦入敌手的炮台!
号令一下,300余名洋枪队员随即划着舢板向攻占南帮各炮台的上万日军发起了有去无回的死亡冲锋!
根据日军随军记者的记载,这些洋枪队员们“气焰嚣张,似都有拼死的决心!”——面对拥有绝对优势兵力的敌军,300官兵挺身而上,甚至一度将龙角嘴炮台方向的近千日军击退,而他们随即便遭到了日军的重兵反击,寡不敌众的陆战队员们且战且退,最终在威海湾的海边陷入日军包围,大部英勇战死,余下者皆自戕殉国!
他们当中没有出现一个俘虏,却也没给后人留下一个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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