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天,陶其盛打起精神,坐在桌前和家人一起吃晚饭,他说:“不管咋样,日子还得照样过。现在都进腊月十六了,离年帮近的,该怎么过年还是得过年,准备磨米好蒸年羔和豆包吧。杏梅头一年来咱们家,这是第一个年,也得像回事儿似的。”
邱兰芝放下手里的碗筷,心里很不是滋味,就说:“你就好好养病吧,这些都用不着你操心,我们会安排妥当的。”
陶其盛看着三人,幽幽说道:“我活着就当我死了,这日子还总得一样过,你们也别一天到晚的都垂头丧气,没个乐模样,这让我看了更是心里不好受!”
陶振坤和柳杏梅互看一眼,心里自是难过,食欲大减!
在那个年代里,在东北地区,这个时候,多数地方的村民们便开始陆续赶集上店的办年货了。所谓的办年货,就是过年之前要作很多准备,要买很多东西,比如说:吃的、用的、穿的、戴的、耍的、供的、干的、鲜的、生的、熟的,统名之日“年货”。过年之前采购工作称为“办年货”。有些地方的人会买糖果瓜子,亲戚朋友来拜年时,就请他们吃糖果和瓜子等。还有拜年时送的礼物,到亲戚朋友家拜年时,传统习俗是要带一些礼物。年货一般包括鞭炮、对子(联)、灯笼、冻梨、冻柿子等。家里有小孩的还要给小孩买件新衣服,这是规矩。在农村置办年货多选择赶集,就是大家约定俗成地在固定时间、固定场所进行的贸易活动的俗称,年集是一年中规模最大参与人数最多的一次,一般在旧历新年前腊月二十五。年货的品种有香蜡、纸码、鞭炮、年画、红纸、白糖、烟茶、糖果、佐料等。不过,这对深居山中的和平村里人来说,就是手里有钱但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要赶集就得必须进城。而进城是需要“良民证”的,这一关就不好过。所以很多村民们就要把想买的东西提前想好并记在纸上,托能随便进出城的人捎回来,具备这种能力的,只有伍、林、杨这三家。
邱兰芝说:“杏梅,我和你爹曾经本打算着年前让振坤陪着你回趟娘家的,可你爹这一病吧,振坤也抽不出空儿了!”
“娘,就是爹不病,我也没想着回去的,路途远且不说,又是兵又是匪的,也不安全。”柳杏梅善解人意地说。其实,她的心里面真的是好想回娘家看看的,看看再回来,也好会免去对家人的牵挂。
“有你这话,娘啥都不说了!”
在昨天,柳杏梅去阮家借来了理发的推子,她给公公和振坤都剪了头。在那个年代里,多数人家理发都用的是剃头刀子或者是剪子,能用上推子也是比较不错的了。她很自信自己的手艺,别人肯定是嘴里说不出像狗啃的一样那话来的。
在第二天下午,陶振坤背了半面袋子黍子,由柳杏梅拿了细罗和簸箕笤帚,前去到村子里碾台处碾米。碾台就在村子中间,离唯一的一眼辘辘井距离不远。因为东西不多,就不用套驴去了。
夫妻二人拐弯抹角,穿街越巷,转过一家院落,就看到了那露天的破旧不堪碾台,这时没人占用。在附近一家大门口前,石头垛和木头疙瘩上都坐满了男女老少,妇女有的在纳鞋帮或者是鞋底子,有十来个孩子在玩耍戏闹。暖融融的阳光明媚下,显得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很是闲情逸致。虽是冬天,但最近几日天气由冷转暖,所以他俩也没戴帽子和围头巾子。
一抹淡淡的白云漂浮在天际,几棵杨树上落着几只野鸽子和喜鹊,都各自在梳理着翅膀上的暗灰色羽毛。庄稼地里的粮食遍地皆是,谁能捡拾的干净,让一些鸟类没有了饥饿,觅食不愁,看来这个冬天该是飞禽的享福时节,比人的日子要好过些。
不远处,看见常发正带着几个小伙伴用弹弓对鸟类进行射杀。
柳杏梅说:“现在村子里有学堂了,那些孩子没上课吗?”
“谁知道呢!”
“不知振宗教的啥样,我也真想去听听课的。”
“你的心可真不小,还有这闲心呢?就是有一肚子学问,在咱们这里能当饭吃是咋的?!”
“有总比没有强,谁愿做大字不识一个的睁眼瞎。”
柳杏梅倒也能理解陶振坤,公公这一病让一家人都没有好心情了!
两人朝前走去,正路过一家破落的院子,三间破土房看似都濒临坍塌了。在大门口处却坐着四个人,俩大人俩孩子,一个男人在低头吸着旱烟,一妇女在一旁却显得愁眉不展,另外则是一个约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一个则是六七岁的男孩儿,他们的衣服都很破旧,显然不是富裕人家的。
在经过他们身边时,那长相有几分姿色的妇女主动搭话问:“你们这是压碾子去?”
由于柳杏梅不认识,就没说话。
陶振坤说了句:“嗯!嫂子你们待着呢?”
那妇女则应了一声又说:“怎么不套驴使?”
柳杏梅嘀咕了句:“他比驴好使。”
陶振坤瞪了她一眼对那妇人说:“就这点儿东西,用不了一炷香的工夫,也就犯不着套驴的了。”
柳杏梅就见那男子把头更压低了,穿着破旧的棉衣棉裤,但是脚上却没穿着棉鞋,一只秃噜翻长的开花鞋已经露出了大拇趾,他似不敢拿正眼看他们。她被一个小姑娘吸引了目光,就特意多看了那个小女孩儿两眼,别看穿的是很破旧,个子不算太高,点缀着碎小红白花瓣的棉衣下也看不出臃肿蠢笨的体态。衣服有点儿发瘦,胸脯也微挺了起来。在这营养不良的年代里,她却显然发育的很好。她长得眉清目秀,梳着两条油黑发亮的小辫子,长长的睫毛,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看人时有些拘谨腼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流露出了几许朦胧的羞怯,粉白细嫩的脸颊上略显绯红。整个人看上去,显得是娇小玲珑,给人聪明伶俐的直觉,甚是可爱。自从来到了和平村,她还没见到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呢!看着这个小姑娘,她也就会想到自己也从这个花季年龄段走过来的。于是,心里就多了份今昔对比的感叹,真是岁月蹉跎啊!那个小男孩儿,也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脸蛋儿。
等走了过去,柳杏梅就忍不住问:“这家人是谁?”
陶振坤说:“姓楚,那个男人是楚云昭,他好赌钱又扎大烟,所以日子过地是村子里最穷的一家!不过,他的人还不坏,不像是有的赌徒,没钱就又偷又摸的。”
“耍钱出贼性,奸情出人命。难怪他有羞于见人的样子呢!那个小姑娘叫啥名?长得可真够俊的了。”柳杏梅心里在想:等那个小女孩儿长大了,定是个美人胚子。
“梅香。”
自此,在柳杏梅的心里记下了“梅香”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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