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瞧好了,咱这簪子可不是俗物,若不是今儿个北使到了,说啥我也是不愿意拿出来的。”
一晃神的功夫,又已经有三四个商人交过了东西去,被挑中了的自然是面露喜色。
至于那未被选中的,气恼肯定是有的,毕竟这么好的生意划了水去,任谁都是觉得可惜的。
更有甚者,根本就不愿意接受现实,不住地朝着那金国人说着自个儿物件的好处,还有些上了头的,竟直接抱着那金人大腿,苦苦哀求了起来。
像是这样的,多半是抱了个‘赌’字的心理,要么想着北方蛮人不识货,要么就是高看了自己的宝贝……
这种生意,与天上掉钱有什么两样?
可人人都知道能赚钱的生意,便注定了人人都想来赚钱。
有倾家荡产赌在了这物件儿上的,有当了自己的东西去买了别家的,也有高价去赊账来的,
这些人的东西,若是被金人给相中了,那自然是万事大吉。
可若是没被相中……
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家破人亡了。
差人们赶走了这些个已经崩溃的赌徒,而现在举着一个盒子、自信满满的老头,正是那明州首富吴员外了。
他此次一共准备了十一件宝贝,有四件没被看中,有六件全部被金国人给收了起来。
这已经算是赚了大钱了,但他最后拿出来的这样,才是他此次押了重注的东西。
金国人接过了盒子去,只是虚看了一眼,眼睛便瞪大了起来。
刘邦垫起了自己的脚,想看看是什么簪子,能让这见过了无数珍宝的人做出这副表情。
那人也算是配合,就这么拿着盒子往前走了两步,朝外对向了阳光……
如此,倒是让大伙儿瞧了个真切。
太阳照得那东西发亮刺眼,依着颜色看,估计是金子做的。
当然,一件金簪还不至于让众人长眼,主要是那玩意儿的做工之精美……现场有不少的行家,见了此物也是惊叹不已。
巴掌长、半指宽的金器,前端两层,上层镂蔓草纹,蔓草纹上刻圆点纹,然后叠合于底层,底层末端又是一片云纹。
而那中段,更是已经被镂空了来,从那镂空的地方亮起三点绿色,瞧仔细了,才看见是三粒圆滚滚的玉珠子。
吴员外见了众人的表情,好生得意,又开口介绍道:
“此物贵则贵矣,但最贵的,当属其做工!”
说着,他对那金国人道:“您可取出来,看看它的背面儿。”
金人听了这话,一只手微微颤抖着……这么个宝贝,若是稍有不慎给弄坏了,当真是天大的遗憾。
把这簪子取了出来,吴员外忙指着簪子道:
“您看!”
现场响起一片惊呼,这下子连刘邦也有些不淡定了。
他娘的,那簪子的背面,竟然密密麻麻地全都刻上了字!
“记得画屏初会遇,好梦惊回……敛尽春山羞不语,人前深意难轻诉。”
吴员外摇头晃脑地念着,念的正是簪子上面刻着的内容。
是苏东坡的词,《蝶恋花》。
这东西美极了,做工美、材料美,意境美、颜色美,就连上面刻着的词儿,同样也美。
感觉到旁边人呼吸有些加重了起来,刘邦侧头看去……陈妙常的魂儿已经被那玩意儿给吸了进去。
也是,自己瞧见了都颇为心动,何况这是专门给女人做的东西呢。
那金人又小心翼翼地把簪子放回了盒子里,只是这次并没有直接收起来,而是朝着旁人吩咐了一声。
不一会儿,都亭驿馆里面就出来了五六个金国人。
为首的那个矮子与鉴宝的这个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直到见了那簪子,眼睛便立马直了。
“当赏!”
吴员外闻言大喜,金国人今儿个只要收了这东西,恐怕都亭驿明日就得去找礼部要钱了。
为啥?
因为这东西不说掏空那几万两银子,但还能留下的钱,估计经不起金人消费几日了。
老头连躬身带作揖,不住地朝着几位财神爷道谢,看得刘邦好不气恼。
他低声问向陈妙常:
“这东西……你想要吗?”
小美人还没答话,陆宰倒是第一个反应了过来。
连忙插话道:“这东西配陈娘子,倒真是不落了它的身价……不过话说回来,这天下又有谁比陈娘子更适合这簪子呢?”
老头的一番吹捧,让陈妙常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这东西金贵得很,官家好意,妾身自然是知道的。”
“但妾身也听说过,古之圣帝明王莫不以俭为美德,侈为大恶……侈生于逸,逸生于豫,日益滋长,恐致蛊败。”
“官家,今日能见到这簪子,已经是妾身的福分了,不敢奢求去拥有它。”
当真是个好婆娘啊!
换个时间,换个地点,她这番话刘邦兴许能听得进去。
但现在……这群人花的是自己的钱啊!
委屈了自己去让别人舒服,这种活计,他再投胎十次也是做不出来的。
所以刘邦又耐心问了一遍:
“你只说你想要与不想要便可,其他的事情,朕自己会去计较。”
想,当然想了,这天下有哪个女人见了不想?
看着自己男人坚毅的眼睛,陈妙常顿觉无比心安,轻轻地点了点头。
“那便行了!”
陆宰在一旁笑得像朵菊花,他生怕陈娘子会拒绝了皇帝。
节俭是件好事,但有的时候,还是奢侈些好。
比如说现在。
吴员外见对面要收了东西,正欲去一旁领了自己的条子,却听见一个有些耳熟的声音响了起来:
“喂!伱那簪子老子买了,快些把盒子递过来!”
他回头看去,想看看是谁如此大放厥词……毕竟老眼昏花,瞅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了下方被一群差人盯着的刘邦。
“官……”
“闭嘴!”
刘邦瞪了他一眼,老头只觉得骨头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上。
那晚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吴员外睡觉的时候,最常见到的人就是这位赵官家。
如今亲眼见着了他,老头心都快跳了出来。
“没听见老子的话吗?那簪子老子买了!”
他又吼了一遍,吼得大声极了,声音里头带了不少的情绪。
吴员外哪里敢怠慢,连忙一把从金人的手里把那盒子抢了过来,双手捧着,朝着皇帝递了过去。
不管是宋人还是金人,不管是贩子还是差吏,
谁也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且不说这买卖是特地为金国人准备的,就算不是金国人,你这边已经卖了出去,又怎么能够再转手给其他人呢?
你明州吴家又不是什么行商帮客,这般砸自己招牌的事情,还当着如此多同行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