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吴冯氏拍着胸脯打包票:“怎么不成?只说我想女儿了,要她回家来住些日子,或者说要她替你回来尽尽孝心。她算个什么东西?你日后是当家主母离不得家,使个人回来瞧我跟你爹还不是应份的?就是段家也绝没有拿着一个奴婢才跟咱家作对的道理!再者说,你那一屋子奴婢里,除了她还有谁跟咱家跟你更近?我要她回来,难不成段家还能说这屋子里离不了她,换个婆子回来不成?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
吴二姐一想,还真是这个理。要是嫁得远还不好说,可段家跟吴家撑死一天能打个来回,回头她这个当家主母不好在亲爹娘跟前尽尽孝心,使这个亲姐姐回去总行吧?谁能说句不行呢?
吴冯氏见她露了笑模样,知道她明白了,欣慰之下更是要宽她的心,得意道:“这一尽孝心放不放她回去不就是我一句话的事?难不成段浩方还能跑来要她?你到时要是连段浩方的心都抓不牢,让他能生生跑回来要那个小蹄子,那也是我错看了你。”说是这么说,要是段浩方真敢对那小贱人动了心,她一碗药灌死她!要是有人敢挡她女儿的路,她这个当娘的头一个不答应!
吴二姐迟疑的说:“那要是她有了孩子…”
吴冯氏打断她的话:“她有了孩子,自然是你的!把她嫁过去难道是为了给你添麻烦的?她这个人都是你的!生什么出来都归你!再说,要是连这种事都做不好弄不清,那她还有什么用?我立时就能捏死她!”说到这,吴冯氏的脸色就沉下来了。她容那个女孩先进段家,就是为了给自己的丫头争个头,要是这种事都做不好,看她会让那臭丫头好过!
吴二姐仍有点不安,吴冯氏见她这样,想逗她开心,就说:“她的名字叫荷花,你觉得好不好?”
吴二姐一怔,名字什么的有什么要紧的?点头道:“还行,挺好的。”
吴冯氏见她没反应过来,凑到她跟前挑明了说:“你房里有个红花,咱先送过去的叫棉花,她就是个荷花。这一听就是你房里的人。”说着拍着她笑。
吴二姐一听这荷花是这么来的,还是托着那几个丫头的名字起的,顿时就觉得这个姐姐倒也不像她想的那么严重,至少这名字能起出来,吴老爷一定是同意的。连名字都透出股不中用的味,她就是真有本事,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天将晚,吴老爷从前院回来,这些天他日日把段浩方带在身旁,算是带着他见了不少人。他给了段浩方二十两,这小兔崽子居然自己也存了近百两的私房,搁一块小兔崽子居然趁机进了一批私货,这批货要是能平安出手,他最少也能赚个对翻。要是他自己的儿子日后在他还没咽气前就自己存私房钱,看他不把他的腿打断!
不过既然是别人家的儿子,他就不管那么多了。再者说,段浩方跟他自己的爹娘越不对付,越亲近吴家,日后女儿过起日子来越简单。
所以吴老爷当面拍着段浩方的肩不住称赞。横竖那些货都在他手里攥着,走的是他的路,借的是他的店,连人情也是他的人情,没他吴大山在一旁站着,谁认识他呢?
吴老爷把这几天的事在心中打转,得意的哼着小曲进了吴冯氏的院子。
吴冯氏隔老远就听见他进来,那脚步叫一个轻快。想着是有什么好事,连忙吩咐灶下加两个肉菜再烫壶酒,一会儿让他乐呵乐呵。
待吴老爷进屋,吴冯氏笑盈盈起身迎上,亲手帮他更衣脱鞋,又拿了热毛巾给他擦脸擦手,等侍候得他安稳坐下,才挨着他偏身坐在炕沿上笑问:“有什么好事竟让我们爷这么高兴?也说出来让我乐上一乐?”
吴老爷半躺在炕上,吴冯氏坐在他腿边,身上一件洗得发白的红衫子裹着她愈见丰满圆润的身子,那胀鼓的胸好像要挣破衣衫跳出来似的。嫩嫩的脸皮子白里透红,圆脸细颈,乌发斜髻。都是四个孩子的娘了,却越见风韵袭人。
吴老爷心里痒痒,伸手土匪样将她捞到怀里,吴冯氏小小惊叫一声,外间的冯妈领着小丫头溜了个无影无踪。
吴老爷伸长腿把炕桌踢到角落,邪火上来就压不住。以前吴老太太在时从来不许他不到半夜就搂着女人上床,吴冯氏当时被老太太管得跟着菩萨差不多,哪怕两夫妻自己在屋里说话,她都伸长耳朵听着窗外头的声响,要是有个婆子咳嗽一声,她就能把他推开。正室嫡妻自然要尊重,可吴老爷打小也不是被规矩喂大的孩子。谁知吴老太太会在家中有了钱后突然把规矩看得比天都大?成天就在嘴上念叨着规矩二字。
吴老爷当时也觉得冯家出来的大家姑娘不是他能轻侮怠慢的人。所以更喜欢找那些小丫头,那些小丫头不会在他兴头起来时推开他,不会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不会要求一定要在床上,不会要求一定要在里屋。他当时兴致来时,书房廊下,板凳桌子,是大早上太阳还没起来,还是中午头正准备吃饭,那些丫头还不是让干嘛就干嘛?
可现在不同了,吴冯氏没那么多规矩了,吴老爷反而觉得这种想把她怎么着就怎么着,想脱她的衣服就脱她的衣服的日子比之前跟丫头们胡闹时更刺激痛快!
吴老太太不在了,那些管天管地管头管脚的婆子也都不在了。吴老爷这时才觉得在吴冯氏的屋子里舒坦,而这几年他才有真正跟吴冯氏成家过日子的感觉。
他们俩是真真正正的两口子。活着的时候睡一个炕,死了后睡一个坑。
吴老爷紧喘几声,憋住劲重重话就看她闷头闷脑的往他怀里小猫吃奶般钻,翻身一压彻底将她压在肉下,趴在她耳朵上说:“把你塞进来吧?嗯?把你压死吧?做我的孩儿吧?听话不?说啊?”边说边压着她向下使劲摇晃,真狠不能把她给吞下去!
吴冯氏不肯睁眼,小声不依不饶的哼哼。
吴老爷脑袋热胀像开了锅,眼前一片血红,猛虎扑羊般将吴冯氏拆吃入腹。
两夫妻闹到月亮升起才起来,叫来丫头婆子摆饭,胡乱吃了点后又窝上了床。闹猫般直到三更后半才安生下来。
两人一夜快活,早晨吴老爷起床后去前院时觉得神清气爽,返老还童似的,比吃了人参精都有劲!
吴冯氏在床上躺到日上三杆才慢悠悠的爬起来,一个上午都面露春色,嘴角带笑。临中午头吴老爷说中午不回来吃了,要跟人去酒楼。吴冯氏刚摆上饭,跟吴老爷的一个管事又提着一个三层食盒跑回来说是吴老爷在酒楼吃着这几个菜好,特地叫厨房又做了份给吴冯氏送回来加菜。一摆出来五大样!
一个是酱烧茄龙,长茄子花刀从头切到尾,挂面过油后浇上糖醋味的厚厚一层肉酱汁。
一个是金丝豆腐,煎得金黄油亮的鸡蛋切丝摊开,上面堆上嫩白的小豆腐,再浇上酱汁洒上小青葱粒。
接下来是三个瓦罐,一个是腊汁肉,大块的五花肉炖煮焖烂,油香四溢。一个是小葱鸡,整只鸡抹上细盐淋上葱油进罐干烧。最后一个是百菌汤,各种山珍,蘑菇嫩笋木耳加温补药材熬小排骨。
吴冯氏一瞧,这些她可吃不完。先分出一份来给敬泰送过去,又把她之前摆上的没怎么动过的菜给敬齐送去,再使人去叫吴大姑娘跟吴二姐过来一起吃她们爹送回来的这些。
吴二姐接了信先去见了吴大姑娘,两姐妹隔一扇门,手拉手一起去吴冯氏的屋子。一进屋就是浓香扑鼻,吴二姐眼前一亮,定睛一瞧,摆在桌上的菜色一眼就能看出绝不是自己家的厨房能做出来的。自打到这里来这么多年她也没见过这么好的菜,顿时口水哗啦啦的。
吴冯氏见吴二姐这馋嘴样,笑得直捶她。吴大姑娘倒是没像她这般露相,只是也奇道:“这菜是哪来的?”好东西人人喜欢,外面的好东西更难得。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虽然猜到这是外面街上的东西,可也是头一回见。
吴二姐知道酒店酒楼,可她在这里没人告诉她这些,那些地方也不是她一个大姑娘能打听的。她不像吴大姑娘对这菜哪里来的好奇,坐下后擦了手拿起筷子就下手!
吴冯氏笑得直不起腰:“你个没见识的!难道我亏过你吃的不成?”
吴二姐一时分不出功夫来答,她都多少年没见过好吃的了?这边的菜多是煮的炖的,加了酱油盐就端上来了,虽说东西实在,可味道实在不能说太好,也就是一个咸味而已。她几大口塞进去险些噎着,这才空出嘴来说:“娘怎么会亏了我?只是这东西是好吃嘛!爹真坏!自己在外面吃好吃的!”边说手中筷子不停。
吴冯氏轻轻敲了下她的头,嗔道:“宠得你没了边?混说什么!”一些小地方不拘着她,可是亲爹的不是也是她能说的?吴老爷不在乎,可她不能让吴二姐日后出去让人说没教养。至于这送菜回来的事,别说吴二姐是头一回遇见,就是她,嫁进来十几年生了四个孩子,吴老爷也是第一次特地送菜回来给她。
想到这里,吴冯氏心中既感动,也怨恨。她只能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告诉自己只要记得吴老爷现在对她的好就行了。她也能觉出味来,吴老爷现在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了。
她见吴二姐闷头吃,给吴大姑娘挟了两筷子菜,又给吴二姐添了碗汤,嘱咐道:“慢点!这么些呢,一顿吃不完!你喜欢晚上就再过来。”
娘仨吃饱喝足,不敢现在就睡午觉,撤了桌子摆上瓜子温茶坐在炕上闲话。
吴冯氏倒想起来件事,对两姐妹说:“过几日,我叫几个婆子去你们屋里,瞧着好了就留下来用。”
吴二姐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屋子里有两个婆子,一个胡妈专管小丫头,脸一沉活像个夜叉罗刹。一个张妈倒是慈眉善目的,会做个甜汤点心什么的,吴二姐一直猜她可能是她的奶娘,但也见小敬贤是吴冯氏从小自己奶大的,配的两个婆子平常只管着敬贤喝水换尿布,她不敢问自己小时候是喝吴冯氏的奶长大的,还是婆子奶大的。她现在也渐渐看出了儿子跟女儿的分别,像敬泰和敬贤,那吴冯氏跟吴老爷在这两个弟弟身上花的心思就不是她能比得了的。或许儿子是吴冯氏自己奶大,女儿是奶娘奶大?又或者张妈也是从小帮她换尿布的?她只是觉得张妈待她比其他婆子更亲近,这股亲近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而吴冯氏吩咐她屋子里的事,特别是跟她贴身相关的,更愿意找这个张妈而不是另一个胡妈。
不过一个屋子里两个婆子就已经够了,吴二姐已经嫌太多,听着又要再送个婆子过来,难免有些不情愿。这两个婆子以前自持身份,可能也有想管教她的意思,总是对她管手管脚的,二姐这几年脾气渐大,一多半是被她们激出来的。现在她的屋子里就是婆子也服帖多了,她刚觉得舒服了没几天,难不成吴冯氏又想塞个人进来管她?可她没敢先开口,而是瞧吴大姑娘,大姐屋子里也有几个婆子,她会要吗?
吴大姑娘听吴冯氏这样说,脑袋一转就想到这婆子是管什么用的了,脸上一红,嘴角一抿,说:“听娘的,过几日就让她们来吧,我会先交待一下屋里的人的。”
见吴大姑娘脸红了,吴二姐头一个想法是,这婆子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用途?比如教她们这些未嫁姑娘房中事的?
吴冯氏坐在灯下,手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干着绣活,冯妈坐在她旁边,见她这样,试探着开口道:“太太可是在为什么事烦心?”
吴冯氏被她叫回了神,叹气道:“我是在想给两个丫头挑婆子的事,那三个人我本来都是给大姐备着的,她嫁得远,我怕她吃亏,早早瞧好了这三个人。可现在没想到段家那边那么不给宝丫头脸,一个快进棺材的老太婆居然先给段二纳了个妾!”说着说着就冒了火,手中一使劲,一条快缝好的袖子就让她给扯烂了。
冯妈连忙劝她道:“段家是不怎么省心!可二爷是次子,他不还有个大哥呢吗?段家老太太也没多少功夫老盯着二爷的事,想着也就是一时碰巧碰上的吧。”
吴冯氏白了她一眼,说:“那也不行!要不是瞧着段家那个女人不成事,我也不会把我的闺女嫁过去。结果倒有个老太太手伸那么长!”越缝越心烦,索性扔到一旁,支着额头靠在炕桌上长叹一口气。
冯妈低着头半天不敢吱声,瞧着吴冯氏的脸色。
吴冯氏左思右想,拍了板:“大姐的婆子我再挑,先把那个吕妈妈给二姐吧。”
冯妈连忙答应下来,吴冯氏又说:“叫人牙子来,让她继续给我找人!”
等冯妈从吴冯氏屋子里出来,特地亲自走到婆子们住的靠着厨房的屋子里,一推门,几个婆子正聚在一起赌牌,满屋子烟火气,地上到处都是花生壳瓜子壳。见吴冯氏屋子里最得意的冯妈妈过来,几个婆子赶紧的把牌桌子收了,扫干净地后捧了茶请她坐下闲话,管着灶下的刘妈麻利的从旁边厨房里端了半盘子炸花生米过来孝敬,陪着笑说:“灶下的火还没熄呢?妈妈用点汤饭?二姑娘晚上要吃花生猪蹄汤,一整个猪蹄熬的!汤好着呢!正好还剩下点,不如给妈妈下碗面?”
冯妈暗中乍舌,这群婆子眼睛可真利,二姑娘大晚上要点菜吃,这群人也不敢推,竟连回太太一下都没有就给做了。就是大姑娘这几年也没有说单点菜的,几个少爷也没这个胆子。整个家里也只有吴老爷,其他人每餐的菜色都是吴冯氏定好的,就是要吃个甜汤也要看有没有,更别提是肉菜了。
可见这些人也明白,吴二姐在这家中的地位,别说她只是想加个菜,就是天天这么吃,估计吴冯氏和吴老爷也不会说她一句不是。
冯妈笑了笑说:“那倒不用,只是二姑娘的东西你们也敢私用?”边说边冷笑着瞟过这群人。
刘妈忙陪笑道:“二姑娘倒是交待过了,除了送过去的一盆汤菜外,剩下的就赏我们了,只是妈妈来了,自然是先给妈妈用。”
冯妈笑:“多谢你们的心,我领了情。东西就不用了,我是来找人的,吕妈妈呢?”
一个婆子努嘴指隔壁说:“在屋里呢。人家不跟咱们混,嫌咱们脏呢!”
几个婆子七嘴八舌。
“只怕还当自己是个主子呢!”
“瞧她那能耐?不是给卖出来了吗?还想着她那男人呐!”
几个人笑成一团,冯妈跟着笑了两声说:“那你们玩吧,只别玩得误了事。老爷回来可能还要用汤。”
几个婆子连忙应道:“火不敢熄,候着老爷回来呢,妈妈只管放心。”
冯妈又跟她们推了一回,怀里被胡乱塞了不少香囊胭脂一般的小零碎才出来,这些人不过是想着日后能让她在吴冯氏跟前说上两句好听话,至少也要拼着不让自己说坏话。冯妈得意的笑,抬脚进了隔壁的屋子。
掀帘子前她扬声道:“吕妈妈可在?老婆子来找你说说话。”
一个娇柔的声音殷勤答道:“妈妈快请!快请!”话音未落,一双嫩白的小手就上来扶着冯妈。
冯妈抬头,眼前一个艳光逼人的妇人正笑着,眼睛一眯,嘴里却赞道:“瞧瞧!这小模样多可人意!我要是个男人也要被你迷住了!”
吕妈妈虽然称妈妈,不过年纪却不大,还要比吴冯氏小点。她原是一个富商在南方买下的妾,听说不是干净地方出来的,只她却说自己是妈妈养大,也没在楼里呆过,妈妈养她到十四岁就招客上门,十六岁时见了这位富商后收了六十六两赎身银把她嫁了出去。她先是被富商养在南方,后富商回家乡把她也带了回去,富商的妻子也算能容人,没给她什么苦头吃。过了几年她怀了孕,可巧竟生了个儿子!但儿子还没满月,元配太太就把她给卖了。她瘫在人牙子的车上,靠着身上的耳铛钗环手镯衣服求得同车姑娘们的帮忙,算是慢慢养好身子。等到吴冯氏要挑婆子时,她又想办法求了人牙子把她送来。
不过刚见到吴冯氏时,她还以为自己一定不会被挑中,她知道自己瞧起来不得太太们的喜欢。谁知吴冯氏真把她留下了,刚开始还以为吴冯氏会把她送给吴老爷,很是准备了一阵,可吴冯氏把她买下来后扔到灶下足有几年不来理会,后来才慢慢让人过来教她,她才知道吴冯氏买下她的真正用意。
别的她不敢夸口,吴冯氏买下她,绝对是值得的!
院子里的婆子大多瞧不惯吕妈妈的做派,她听冯妈这样说,一边连声推辞,一边娇羞掩面,两个拉扯着坐下。冯妈瞧着她在屋子里转圈,倒茶拿点心,忙得团团转。事没做多少,至少这表面看起来倒是够给冯妈面子的。
冯妈心中舒服,倒把刚才瞧见她时的不痛快给咽下,握着她的手拉着她坐到身旁说:“快别忙了!咱们又不是外人。”冯妈扬扬下巴,指着旁边屋子里的那些灶下婆子说:“那些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日后也是有造化的!”
吕妈妈偏身坐着,低头擦泪:“哪里有什么造化?我只求一碗安生饭吃就行。”
冯妈摇头,说:“太太买下你,自然是盼着你能帮上忙。有太太护着,你以后能没造化?”又抬起她犹有湿意的小脸啧啧道,“瞧你这小模样,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吕妈妈顺着她的手劲抬起脸,似嗔似怨的斜了下眼睛,勾人入骨。
冯妈心中最不待见这种骚娘们,可偏偏太太用得着她,日后还不知道她能有什么出息呢。所以冯妈也不愿意得罪她,只是想到她将要到吴二姐的屋子里去,不由得兴灾乐祸!
落到吴二姐手里,可不要想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二姐是吴家头一份的厉害人!上头还有吴老爷和吴冯氏给她撑着腰呢!
这样一想,冯妈心里舒服了些,趴在她耳朵边把吴冯氏要将她给吴二姐的事告诉她。
吕妈妈掩着嘴惊讶极了,她以为怎么着也是大姑娘在前面,还以为要到大姑娘的屋子里呢,没想到居然被给了二姑娘!顿时又是紧张又是高兴!二姑娘可比大姑娘更得吴老爷和吴冯氏的喜欢!听说只怕连敬泰少爷都要靠边站。一时又想着吴二姐不知道会不会喜欢她,一时又想着要怎么在吴二姐面前讨个好去。脑袋里面乱成一团。
冯妈拉着她的手说:“我说句不该说的话,跟着二姑娘可比跟着大姑娘强!满院子里的人哪个不知道?二姑娘可是咱们老爷心尖子上的肉!日后嫁出去必定能过好日子!你跟着她走我也能放心。”说着擦泪,倒像她跟吕妈妈多好似的。
吕妈妈不敢在冯妈面前露出轻狂样,顺着她的话说了几句好听的,临走又塞几十个钱给她,又拿了个她自己的好镯子塞过去。将她送走后,吕妈妈坐在炕头,心里面两边打擂台,等同屋的几个婆子回来,大家脱衣睡觉,别人的呼噜都震天响了,她仍是翻来覆去的。
要说跟着吴二姐的好处,第一个就是她嫁得近,靠着娘家这在婆家的日子当然就好过得多,主子的日子好过了,下人的日子当然也好过。可不好的也在这里,要是离得远,她自然能慢慢想办法得新娘的信任,日后说不定也能有别的路可走。这离得近,吴冯氏就在后面,她要想拿住吴二姐就难了。
二则,吴二姐年纪小,要出嫁还要好些年,她要是能现在就进了姑娘的屋子,得了她的信任,日后嫁出去人少了又离了家,二姑娘自然会更信她几分。可另一头,二姑娘嫁过去是二媳妇,拿不住掌家大权,她要从里面捞油水自然也难。
吕妈妈胡思乱想,鸡叫二遍才刚合合眼。
等起了床,她心想,怕什么呢?想想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她还能被个小丫头拿了去不成?只要哄住她,总比老在这灶下强!
打定了主意,过了几天吴冯氏叫她去,交待了几句后就使个小丫头把她送进了吴二姐的屋子,此时她才知道,大姑娘那边有两个婆子,而去二姑娘屋子的婆子只有她一个。
这是什么意思?吴二姐那里有什么事是要紧让她去办的吗?可她还没嫁出去呢,她去了她的屋子又能干什么?难不成是让她去调教丫头?
她脑袋里面龙虎斗,抱着小包袱让人领进了吴二姐的屋子。
门前站着一个十六七的蓝衣丫头,模样身板混混实实的,看着像是庄户人家的孩子,见了她来,低头蹲了半个福就掀起帘子让她进去。吕妈妈有心要套两句近乎,可堆着满脸笑那丫头就是不看她。
傻子!吕妈妈心里啐骂道。她面上仍带着笑,矮腰侧身轻手轻脚的进了屋去。
这屋是个品字形,她站在正中间的这间屋,左边那间屋里传出人声,右边像是个小屋,她猜二姐应该是住在左边屋里,右边是丫头婆子住的。
蓝衣丫头领着她和送她来的吴冯氏屋里的人进来后就进左边屋去了。
吕妈妈慢慢紧张起来,她没想到二姑娘屋子里规矩这么严。领着她来的是吴冯氏屋子里的丫头,居然也没敢直接进里屋。
一会儿那个蓝衣丫头出来了,对领着吕妈妈来的丫头说:“你回去吧,宝二姑娘说知道了,一会儿你跟我去,二姑娘赏了你包果子吃。”
小丫头甜甜一笑,竟把吕妈妈扔下跟着那个蓝衣丫头出去了。吕妈妈干愣着,蓝衣丫头临出去前扭头对她说:“进去吧,宝二姑娘要瞧瞧你呢。”
吕妈妈咽了口口水,把包袱放在外间,又整整衣裳头发,才小心翼翼的掀帘子进了里间,一走进去就不敢抬头,只看着脚尖,规规矩矩蹲了个礼说:“给宝二姑娘道福!奴婢婢娘家姓吕,二姑娘叫奴婢婢吕婆子就行。”
里间窗户只开了条缝,屋子里热暖,吕妈妈一会儿就出了一背的汗。她没听到有人说话就不敢抬头,足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听见一个婆子说:“姑娘,瞧着,倒像是个有规矩的呢。”
她浑身一机灵,屏息静气的等着。
又过了会儿,一个慢悠悠的女童声音说:“既然胡妈妈这样说,想必是真的。”过了会儿,又说:“近了我瞧瞧。”
吕妈妈仍不敢抬头,只耳边听着一个小丫头走过来拉着她向前走了两步。
她战战兢兢的抬起头,这才算看清这屋子里有多少人,可刚才她居然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炕上正中间依着炕桌坐的一个红衣童女戴一副福寿绵长的金项圈正支着腮瞧她,另一头坐着一个看着十七八的绿衣大丫头正低头敛眉只顾着飞针走线缝手中的东西。童女左边是一个看着极严肃的中年仆妇,正上下打量着她,那眼神一碰就让她心寒,连忙低了头,站在她旁边刚才领着她向前走几步的是个十六七的丫头,穿一身米白的粗布衣裳,收拾的极干净,见她望过来还笑了笑,可见是个受宠的。
吕妈妈猜正中间坐着的红衣童女就是吴二姐,看着像个还没长开的女娃娃,只是眼神有点利,她抬头时这姑娘瞟了她一眼,嘴角一挑笑得就有些深意。吕妈妈心中一突,深宅大院里的姑娘家,不可能知道她的事吧,或许是吴冯氏事先交待过她?一想又不可能,吴冯氏怎么也不会跟自己还没嫁过人的姑娘说这个?没得脏了姑娘的耳朵。
她正想着,帘子一掀,又进来一个婆子,笑得慈眉善目的,手中端着个碗连声说:“姑娘快来吃,新下来的红枣做的银耳红枣羹!太太刚使人送来,还是热的!”
吕妈妈赶紧往旁边一让,见屋子里的人收拾东西给这位新进来的人腾地方,她也快手快脚的上去帮忙。
等她抬头,那端着汤的婆子已经侍候着姑娘吃上东西,一错眼瞧见她后,先是一怔,后就笑开,走过来极亲热的扯着她说:“太太说要送个人进来给我作伴,没想到竟是你!我可记得你的针线不错,真是正磕睡就送了个枕头!赶紧去给我帮忙,姑娘要新的帐子,正好借你的力!”
吕妈妈赶紧想这个婆子是谁,不等她想起来,那婆子扯着她就坐到炕头,一下子离那红衣姑娘极近,她吓得根本不敢坐,刚又站起来,紧接着又被那婆子硬扯了下,半砸在炕沿上,脸上半分不敢露,心中直打鼓,吃不准这婆子是好心还是恶意。
婆子已经跟姑娘一连串的说她的事,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虽然她针上灶下都算有些手艺仍不免让她夸得臊了脸。
红衣女童吃了半碗就挥手让端下去,那个米白衣裳的丫头上来送了手巾让姑娘擦嘴。姑娘扔了手巾才再看向她,笑说:“没想到你跟张妈妈竟是熟人,我这屋子里事少,你只管住下,平常也不用做事,多陪我闲话就行。”
吕妈妈心中一凉,没想到姑娘竟不用她做事。这是要看她的本事?打定主意要在姑娘面前争出头,瞧那两个婆子的样子也绝不会有她的本事!忙跪下拜道:“听姑娘的吩咐!婆子从今只认姑娘一个主子!上刀山下油锅只凭姑娘一句话!”说完忐忑的偷瞧姑娘的脸色,谁知姑娘一点没在意她发的毒誓,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挥手道:“你先出去吧,先认认门,等地方熟了再过来。”
那个米白衣裳的丫头立刻过来领着她出去,绕到下房中指着一张床说:“妈妈住这吧,这里不靠着水边,夜里暖。”又指着旁边的三张床说:“还有两个姐姐跟我也住这屋,妈妈日后多教我们点本事,我先跟妈妈道谢了。”说着就拜下去。
吕妈妈连忙扶起她,塞给她一个荷包说:“姐姐别跟我外道,还没请问姐姐的名字?”
那丫头一笑,露出一口细白的牙,说:“妈妈别客气,让人听到了就是我的不是了。妈妈叫我米妹吧,这是姑娘给起的名字。”又指着旁边两张床说,“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叫七斤,姑娘叫她小七,一个叫青萝。姑娘屋子里还有个叫红花的,不在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