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氏刚刚浮动起来的心,瞬间又沉了底,她太了解卫齐瑞了,他不恰恰是这样一个只顾自己,自私残忍的男人么?若没有合适的理由,他怎么肯放她走?
却见台上两人已经相挣起来,颜如玉被将军的话激怒了,拿起桌上的剪子便要动手剪头发,说是即便去当姑子,也不愿再留在将军府。那将军如何肯让她搅头发,忙上前来抢,争执间颜如玉被将军一把推在了地上,紧接着肚里的孩子流了,血染衣襟。
情势急转而下,原本占据上风,要求合离的颜如玉瞬间熄了火,将军则开始逼问孩子的来处。原来将军早已数年未和正妻同房,他立刻便明白了颜如玉要求合离的真正原因。
颜如玉身心疲惫,一方面刚流了孩子体虚娇弱,一方面被将军拖着头发逼问,情夫是谁。他咬紧了牙关。死死不肯开口,于是将军仓朗朗拔出宝剑。架在了她的颈间。
毛氏已经失态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了,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有种几乎透不过气来的感觉。这一出戏就仿佛她浓缩了的人生,那般鲜活、那般真实。
最终颜如玉经不住将军的百般拷打,终于吐露了实情,将军即刻下令,捉拿那武生,将其斩于菜市口。
颜如玉悲痛欲绝,了无生趣,于武生问斩当日,奔至菜市口。与情郎抱头痛哭,许定来生。
颜如玉(赖娘)唱道:“悔不当初、嫁入将军府;悔不当初、累你终身;更悔不当初、被逼供出了你。如今你这一去,独留我孤身蹉跎,不如随你后尘,我们携手共赴黄泉。”
武生唱到:“一生终未悔,只悔爱你时日太短,情分太浅。如今阳世你我难聚首,不如阴曹地府,阖家团圆。”
如泣如诉的唱词。只唱的毛氏泪雨滂沱,再难抑制,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回椅子里,仿佛瞬间被抽去了所有的力气。
一旁浮霜抬头一个眼神。挥退了伺候的丫鬟们,亲自递过去帕子。
一方白净的帕子递到跟前,毛氏方才从戏中惊醒。她惶惶然接过帕子,擦着眼睛的同时。暗自偷偷打量浮霜,生怕方才自己的失态。令她起了什么怀疑。
却见浮霜根本没有看她,双眼还聚焦在散了戏的台上。幽幽的叹了口气,浮霜道:“可惜这戏还是被谱成了一出悲剧,丈夫杀了妻子和情人,赖娘终究只能与情郎相会于阴间了。”
“可惜?”毛氏闻言忍不住道,“赖娘已经山穷水尽,最后不过是求一份休书,竟还落得如此境地,难道王妃觉得她能有什么活路?能不至于如此这般吗?”说完她甚至充满了无限期待的望向浮霜。
浮霜掉转过脸,直视毛氏,双目流露出一种既同情、又可怜;既怒其不争、又恨其不幸的表情。
毛氏只觉得后脊梁一阵寒冷,好似自己最大的密码在浮霜眼中,压根就不是什么秘密。她突然心生一股冲动,连老王妃武氏那种老谋深算的人,最终都败于浮霜之手,说不定自己现在和盘托出,浮霜还能寻一计策,保全自己和薛郎?
可浮霜却先于她开口道:“万事尽在人为,赖娘此番是做错了,她错就错在低估了自己夫君的残忍。将军那样的人,能弃她数年,又怎么会为她考虑,放她合离?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到这口上,还想着和平了断,如何能够?如果是我,宁可鱼死网破,也好于为人俎上鱼肉。”
毛氏闻言大惊,她似乎有点明白浮霜的意思了。
“譬如,她为何要孤身一人去寻将军摊牌?她难道不知道,自己身怀六甲吗?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弱女子,而那将军显然是杀人不眨眼的?换做是我,我一定先拉着情夫,下手除去那将军,如此这般,也不必大费周章,更不必远走他乡,可以名正言顺的以寡妇的身份,安安稳稳的与相爱的人过一辈子。”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得毛氏瞬间头晕眼花。她与武氏不同,她是个真正的深闺妇人,从未想过谋人性命之事,可如今浮霜这出戏,却让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
浮霜凤眼微张,紧紧锁住毛氏的眼神,不容她退避。
“此时已经没有什么道德恩义可言,摆在赖娘面前的,只有生死二字,不是他死,便是她死,而且还会牵连上她所爱的人,和肚子里的孩子。”
浮霜的话,如同魔咒,在毛氏的心中落地生根。毛氏抚着肚子,浑身瘫软的倒在椅子中。她突然意识到,或许浮霜这句话原本说的就不是戏中的赖娘,而就是她!
“王……王妃……你……你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浮霜微笑着转回了头,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只不过是请二婶听了一出戏,一出好戏而已。”(未完待续……)<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www.</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