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见暗暗蹙眉。此时刚刚过午,艳阳高照,街道上人来人往,再行秘密跟踪已经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飞快的四下看看,已经拿定了主意。将马车远远的停靠在街角,自己顺着一条背静的小巷,跑到了不远处的一处钟楼前。
在整个街区中,只有这个钟楼的高度,远远高出四周的建筑。这里正是宣州的衙门汇集区域,为防止闲人窥探,区域内除了钟楼之外的所有建筑,都不准高于各个衙门的高大围墙。钟楼平时楼门紧闭,每到了晚上,更会有一支专门的巡逻队在附近巡逻。除了每日定时敲钟的衙门杂役外,闲杂人等根本不允许靠近这个地方。
方见正是钻了这个空子。此时钟楼附近空无一人,大门紧闭。方见从钟楼背面一跃而上,攀着后墙透气的方孔,跳到二层的窗户前。他施展精妙的手法,悄无声息的推开紧闭的后窗闪身而入,然后又把窗子轻轻合上。
钟楼内打扫得干干净净。方见顺着窄小的楼梯,飞快的爬上了钟楼最高的五层。这里已经非常狭窄,平时根本不会有人上来。只是作为连接楼顶与四层之间的过渡地带。只有当屋顶需要维护、或者外面的飞檐出现瓦片脱落等异常情况时,才会有人上来维修。
此处的高度已经到了十丈开外。向下望去,街上的行人都如同蚂蚁一般大小。方见来到童四喜进去的那个院子的方向,将气窗推开一条小缝向下面望去。
方见行进的速度非常之快。从下决断到此时攀上钟楼最高层,不过用了短短的半盏茶工夫。此时向远处的院落中望去,正好看见童四喜的身影进入了偏僻角落里的一个小小耳房之中。
方见在脑中把这个院落的分布以及童四喜进去的位置记得清清楚楚,方便以后继续追溯。然后便安静的蜷伏在钟楼之内,监控着整个院落的情况。
这个是一个衙门的后衙。方见仔细观看片晌,不由哑然失笑。原来,这里竟然是宣州刑司衙门。
在前院的宽阔广场上,不时有人在急匆匆的行走。偶尔也有几个刑吏压着一个带着手铐脚镣的犯人经过,然后送到审讯室或者押回紧邻刑司的大狱。
过了许久。童四喜从那个耳房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无法抑制的欣喜之色。很快,他的脸孔便恢复了一贯的平静和木纳。快步顺着来时的路线出了侧门,混入了街上的人流之中。
又过了一阵子,从耳房中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方见细细看去,可不正是前一段时间在学院大闹课堂的元谋吗?
只见他一脸沮丧,低着脑袋慢慢的在廊下走着,仿佛全身的气力已经被抽干一般。顺着内院的回廊,穿过一个高大的门楼,他慢慢走到前院,进了一间班房一般的屋子。
方见心中思忖,片刻便恍然大悟。元谋被学院开除失了前程,想必是被族中长辈安排在刑司,从最基础的小吏做起。倏然之间,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变成了蚂蚁一般的常人。这种落差,难免让未满二十的年轻人沮丧莫名。
方见静静的伏在钟楼顶端,直到夜幕低垂。眼见着宣州城处处亮起璀璨的灯火,这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那个童四喜和元谋出入过的小房间,后来一直死一般的寂静。直到入夜,也没有一丝灯火亮起。方见心知,今日是不可能看到童四海、元谋幕后之人的真面目了。那小房间中必定有通往外界的通道,可以不经过房门悄没声息的离开。
这人的思维太缜密了,而且处处留有后着。虽然此人的身份,无非是宣州刑司中人,而且必定与元谋的长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许是元谋的长辈也说不准。但是没有亲眼所见,便依然是一个谜团。
这个组织的成员复杂、势力庞大,居然能够左右宣州民间的风气走向。这可就不仅仅是有些权势就能够做到的了,必定在宣州政、商、氏族等等很多环节都有他们的得力臂助。
方见悄悄溜下钟楼,循着原路返回隐藏马车之处。远远的看见马车还停在那里,似乎没有任何异常。但是他依然警惕的在远处站住了脚步,从外围走了个大圈绕了过去。
一下午的时间,可能发生很多事情。方见隐在一处树丛后面,默默的观察着马车周围的动静。刚才的一丝警兆,绝对不会是错觉。终于,他在离马车不远的几个隐蔽处,发现了若有若无的细细呼吸之声。在更大的范围内,还有着许多人气在慢慢的酝酿着。想必还有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已经形成,正在安静的等待着鱼儿落网。
“好快的反应!”方见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心中暗凛。他远远的掩了开去,离开整个包围圈的范围。悄没声息的返回了钟楼附近,远远的观察着钟楼附近的动静。
只是过了片刻工夫,十几条黑影已经出现在钟楼的脚下。他们分成两路,一队在钟楼下呈网状散开,另一队又分成两股,分别顺着钟楼的前后门攀援而上,口中挟着明晃晃的短刀,在月色映照下反射出冷冷的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