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炤与秦大勇等跨入营门之时,却正见曹建率百余骑卒入营。随即与待发的陶恒捧着地图计议一番,陶恒所部便相继出营,去往城外。
如今情势较为繁杂。令居城中只有五百余人在刘季武的率领下留守。其余各部大小将卒则是率部尽出。曹建此前巡视了县中靠南侧诸乡里。然而所得情报也仅有最近一日虏骑出没的讯息。如今各乡里或由豪族据堡而守,或由武嵬军步卒前往拱卫。而那些小股虏骑,每至一地,凡见有坞堡或是武嵬军步卒据守,一时难克,便立即引众而去,且绝不再次在附近出现,行踪端得是鬼神莫测。
令李延炤倍感头疼的,正是当下骑卒寡少。如今既已派步卒前去筑垒封锁了各渡口,然而忙活了两三日,却仍未寻到大队虏骑出没的踪迹。
李延炤招招手,唤过浑身灰土,尚未及去休息片刻的曹建,取过了曹建手中标注了巡哨地域的地图。只见令居南、西两侧均已打上巡视过的标记。而这些巡视区域的最外围,便是先前虏贼入境之后,首次袭击的数个乡里。
李延炤凝神看着地图,苦思冥想良久。手指指向地图上一处区域,随即又觉得不能肯定。便仰头望向曹建,问道:“曹督觉得,敌骑会往何处藏匿?”
曹建躬身道:“属下觉得,若我是这支敌骑之将,势必会引军,以令居与广武交界处的山区,为藏匿之地。”
李延炤闻言颔首,微笑道:“都会换位思考了,不错。然敌骑为何选此处藏匿,可有理由?”
曹建指向地图上令居东北与广武接壤的那片山区,道:“此处人迹罕至,且在我县与郡治接壤之处。平素即使县中骑卒、郡中骑卒例行巡视,也甚少深入此地。因人少,便于藏匿,难于暴露,当是虏骑藏匿的首选之地。”
李延炤微微颔首,而后又问道:“除此之外,可还有别处可作藏匿之地备选?”
曹建点点头,又指向地图上逆水以西地区:“若要藏匿,这片广袤山区,当为最佳备选。因其地势较缓,且广袤无垠。若虏骑在此中藏匿,我等或许还真搜寻不能。”
“既然如此,曹督以为,虏骑最有可能选择何处藏匿?”李延炤听着曹建所言,与他自己的判断并无二致,便出言问道。
“属下以为,若虏骑择地藏匿,当以县东北侧山区为佳!长史请看,如今西、南侧外围诸乡里已横遭虏贼扫荡。若其藏匿与西侧山区中,虽地势广袤,就近却并无多少战机!而其若是藏匿于东北侧山中,处于两地接壤,四面通衢之处,既可北上广武进行袭扰,亦能南来,对我县周边乡里进行袭扰……”
李延炤随即点点头,表示同意:“西侧外围乡里,几已尽被虏骑扫荡。若当下他们打算继续袭扰,首选便在此处。否则在西侧山中,往复奔波,端得是极为不便。”
“如今既已测定了大致方位,便须遣哨骑前往侦察。若确定敌军方位,再调集兵力,一举进剿。曹督,稍后我写封书信,同府君报告此事,便请你遣一骑卒,将信递送至郡府。若在此地围剿这支虏骑,我等兵力或许不足,然请谢主簿调集大军,动静又太大。唯有请郡府出动小股骑兵,按照例行巡视的规模,到达此山左近,秘密集结,方为可行。”
曹建微微颔首,同李延炤一起向李延炤所居屋中行去,不一会儿,曹建便拿着一个火漆封好的木筒,出得屋来,唤过一名骑卒,背上木筒离营去往郡府方向。
过了半日,率部在外巡视的陶恒,便接到李延炤的传信,令他前往疑似虏贼藏匿的山区哨探侦察。陶恒随即便将所率百余骑卒以什为单位,分成数支小队,各小队之间相隔数里,相继向东北方向行去。
陶恒自己亦是领一什骑卒,先行出发。沿途各乡里之间,早已望不到人烟。知悉虏骑前来州境之内肆意屠戮乡民,毁坏农田之后,各里里吏便早早做了准备,寻得乡里最为坚固的房屋,并在前来屯驻的武嵬军步卒协助之下立好拒马望楼等防御设施严阵以待。
乡民们在田中劳作的周期,也转变为一大清早寅时末刻便开始,持续到辰时左右,便将在田中劳作的乡民唤回临时据守的院落内。
一路之上,各乡里之间渺无人迹,只是偶尔能够看到乡民与士卒们据守的坞堡或是院落之内,还高高飘扬着武嵬军的黑色大旗。自收到李延炤遣人传递的讯息之后,陶恒便马不停蹄地向着预定区域赶去,终于还是在黄昏之前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那片山区。
陶恒展开地图,细细观望着这片山区在地图上的位置。确认无误之后,他便令全体下马换乘另一匹体力较好的健马,随即将换下的马匹令一名骑卒赶往据此地最近的一处乡里,由在此驻扎的士卒们妥善保护。随即,陶恒便率其余的士卒,自山谷之处进入。
陶恒一边端坐马上观察着周遭山峰的外形,一边努力将这些山的模样刻印在脑海中。若是稍后突逢敌军袭击,他们便可当即拨马而回。牢记山峰地形,则是为了不至迷路。这项经过训练以后的特殊本领,可以说如今的武嵬军骑卒中,大部分的基层将佐都已掌握。
行出不过三里地的光景,陶恒却忽然自马背上翻身而下,他快步去往一旁道路中的一块大石旁,蹲下身细细观察了片刻,随即将那大石上一块不起眼的亮绿色球体拈了起来,而后将之捏碎,又把碎渣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他身后的骑卒们围拢过来,各自望着他。陶恒一只手托着那被碾碎的球体残渣,一面向身后其余骑卒展示着,口中已是万分笃定地言道:“马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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