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李延炤轻声吐出的四个字,却令李柏不由得浑身一震。他的思绪随之开始浮想联翩。犹记永嘉二年时,还不到三十岁的他,不过是督护北宫纯帐下一名骑卒校尉。
二年春,刘聪、王弥寇洛阳。其众十余万汹汹而至,围城竟月。是时凉州刺史张轨遣北宫纯率西凉军三千入卫洛阳。而这三千西凉军中,步卒与屯兵足有两千。
黎明时分,抵达洛阳外围的西凉军由步卒与屯兵安营立寨。李柏身在军中,亲眼看到骑卒将屯兵们押送过来的具装披挂在战马身上。人人身披铁甲,手持长槊,跨上战马。在山呼海啸一般的马蹄声中向着围困洛阳的刘聪、王弥大军本阵冲去。
驰援洛阳的这些军卒,皆是凉州州治所属的精锐部队。两救洛阳,也皆是北宫纯率军前往。具装甲骑奔驰着,马蹄重重敲打在地面上。马甲的铁制甲叶互相碰撞着,铿锵有声。马背上骑兵横放着马槊,带着无尽的死亡气息,冲破集结起来的杂胡匆忙排列出的军阵。北宫纯一马当先,手中马槊上下翻飞,加之具装甲骑强大的冲击力,杂胡军阵很快便被撕扯出一个缺口。
得手后的具装甲骑们面无表情地追杀着不支败退的杂胡。杂胡武士临死前的恐惧哀嚎,与马槊捅入人体的闷响相映成趣。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凉州军分开追杀,撕扯着王弥军外围的防线。在强悍如斯的凉州军攻击下,外围的抵抗逐渐被粉碎。
那一战中,李柏切身感受到了具装甲骑的可怖。在千余凉州甲骑反复冲杀,来回撕扯之下,不论是杂胡军阵,还是晋人为主的乞活军,甚至于刘聪率下的匈奴精锐轻骑,都是不堪一击。随着本阵被攻破,城中晋军也适时杀出策应。王弥与刘聪终是各自收拾残兵,狼狈溃退。
凉州援军两救洛阳的事迹逐渐在中原传开。街头巷尾开始有民众传唱歌谣:“凉州大马,横行天下。凉州鸱苕,寇贼消;鸱苕翩翩,怖杀人。”
虽然如今洛阳已陷落十余年,当年统率甲骑破洛阳之围的北宫纯也已在刘赵内部爆发的靳准之乱中丧生。横行天下的凉州大马,似乎也已随着北宫纯的死亡而作古。李柏虽人在西域,对于东线发生的战事却一点儿也不陌生。不论是十一年,还是十五年之战,在看到军报与探报之时,这位往昔随北宫纯两救洛阳的将领,也在无尽的喟叹中,忆起当年千百铁骑冲阵的辉煌时刻。
“李长史,李长史?”李柏身侧一名司马出言打断了他脑海中的沉思。他望着面前躬身抱拳的李延炤,却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便出言问道:“具装分量不轻。铁骑也需人人身着铁甲。却不知定东麾下骑卒,能否支持得住……”
“长史放心。我部军马皆择西平、晋兴等地出产健马。经训导操练,方才充入军中。所部骑卒也皆是人人悍勇耐战。骑卒计三百余,除去侦骑,请长史拨下二百副具装暂借我军。并派遣十名向导。我部骑卒可自备铁甲,长史无需多虑。”
李柏望着眼前这个在一次次血战中崛起的年轻将领,回想起初次见面,便是此人将自己灌翻在酒桌上。此时他坚毅的神情,不由得令李柏对他平添了几分信任。他犹记得,上次看到这种坚毅神情的时候,大抵正是北宫纯提枪上马,带着他们冲击刘、王大营的时刻。
李柏当即一掌轻拍在摆放舆图的军议桌案上,问道:“我将这二百副具装借与定东,定东可挡住驻节高昌的赵贞所部几日?”
李延炤低下头,认真地看了一番舆图,随即抬头坚定道:“我部先出玉门,两日后长史所部西出阳关。我部应已穿越白龙堆。自高昌前来海头,唯有翻山越岭。而我当在山中南北通衢要道之中广布哨骑眼线。赵贞龟缩不出,我部便翻山北进。赵贞若前来救援,我当半路伏击,尽歼其部!”
李延炤将方针战略讲出,令李柏不由啧啧称奇。对于西域的作战方针,他曾与张骏之间也来回讨论过一番。分兵两路的方略符合当下局势。而两人之间的默契无疑都是想以南路为正,出阳关攻取西域长史府治所海头。而以偏师牵制驻节高昌的戊己校尉赵贞。
而李延炤提出的这个方案之中,奇正相合,看似以进击海头的李柏主力为正,以西出玉门的李延炤部为奇。实则却以李延炤部偏师为正。若能在野战中歼灭赵贞部下主力,则西域基本已是囊中之物。就算赵贞龟缩高昌郡中,他也落了十足的下风。
李延炤丝毫不怀疑自己麾下这支久战之师的战斗力。若是相比起来,承平日久,又临时征募的赵贞所部基本不足为虑。
李柏散会之后找来营中武吏,令其去库中点验两百副具装交给李延炤。经过一堆繁琐的手续之后,李延炤终是与前来搬运具装的辅兵一同,将两百副沉重的具装装载到车上,拉着返回令居县兵所驻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