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韩璞部的这些溃卒,其实李延炤心中是并不放心的。在前往县府的这段路上,这四百余溃卒便被夹持在辅兵与战锋营之间。行军途中,战锋营虽已卸下铁甲,不过仍然一反常态地手持长刀行军。所虑便是一俟这些溃卒生变,便可即刻前往弹压。然而一路之上,不知是前后的令居县兵起到了威慑作用,还是这些溃卒如今在能吃饱饭的环境之下稍稍安心,众将生恐出现的溃卒哗变,却并未出现。甚至没有哪怕一点苗头。
而踏着午时的阳光率领全军行入县城之时,李延炤方才高悬着的心,才算是稍稍放下些许。
县城之中早已是人流如织,不过好在人流所去的方向,大都是由县城出北门,向广武、姑臧方向而去。因此县兵进城,倒也不算遇到多大的阻碍。入城之后,看着家家户户都在差役或是辅兵的威逼胁迫之下举家带着沉重的行李,赶着牛车或是推着推车踏上北去的路途,李延炤才算是彻底安心。对于辛彦的果决又有了新的认识。
李延炤率军急行军返回县城,虽然只用了不过七八个时辰的光景,便从大河北岸进至县城之中。如此神速的行军所付出的代价便是士卒们普遍疲累不已,而且由辅兵们押送的辎重也被他们抛在身后十几里外。不过为了让所部士卒在大战之前尽快返回县城开始筹备,并且得到充足的休息,李延炤也唯有如此行事。
甫入县城之时尚且不觉有异,不过半刻钟之后,当队伍渐渐行至县城中心的时候,随着四处人流的汇集,就变得有些拥挤起来。看着部属在人流中艰难地挪动,李延炤也是一筹莫展。
这些民户被辛彦下令强迁,虽然说明只是暂时为之,不过其中仍然有不少老弱妇孺,此时哭天抢地,县城的各条街道上都是一片嘈杂,倘若自己再为了让麾下兵卒早点归营而强行驱散这些民户,势必会引起乱子。在这种顾虑之下,他也只得任由队伍在民户构成的人流之中缓缓挪动。
然而不多会儿,便听到背后有人唤他。李延炤猛回头,却看到陶恒带着一名浑身灰土的士卒疾奔而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忽然在李延炤的心里升腾蔓延起来。
陶恒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将那名狼狈不已的士卒带到李延炤面前,陶恒自己亦是喘了几大口粗气,方才言道:“禀司马……这名军卒一路奔至队尾报告,身后辎重队已是遭到虏骑袭击!”
“啊?”李延炤闻言不由大惊失色:“虏骑有多少?如今我军辎重状况如何?”
那名士卒结结实实地喘了好一阵,方才战战兢兢地答道:“小人不知虏骑有多少……遇袭之前,王百人将看到敌骑奔驰引起的烟尘及赵军旗号,便忙命小人前来……向司马报告……百人将自领三百同袍保护辎重……”
“快,集结你部,准备与我一同出击!”李延炤听完,也顾不得许多,忙对陶恒如此言道。话音未落,他已飞奔了十几步,高声喊道:“周兴!周兴!”
周兴听闻李司马直呼其名,心中已是明了必然出了大事。不然稳居中军的司马不会如此惶急,当下便连忙出列,挤开四下军卒与民户,出列便看到李延炤疾奔而来。
“你将队伍带回营中!方才我闻报,后队辎重遭逢虏骑突袭,我即刻率骑营前往援救。即使事有不谐,我也大可从容应对。只是在我返回之前,一应事务便全权托付与你……”
周兴闻言,忙抱拳叩地:“末将领命!”
一旁的队伍中,曹建望着李延炤惶急奔向队尾的身影,神情之中说不出的阴郁。
李延炤奔至队中,牵过自己的马,翻身上马便沿着两侧道路向队尾奔驰而去。眼见主将一副惶急神色,行军队列中的这些士卒也是纷纷为之侧目。不过半刻钟多点的光景,李延炤便已返回队尾,见到整装待发的陶恒所部骑卒。人人皆是骑乘一马,准备轮替骑乘的战马则由十几名骑卒统一看管。听闻李延炤一声出发命令,便集体轻夹马腹,慢慢奔驰起来。
三百余骑奔驰起来发出的动静,在山谷中伴随着回音,显得分外波澜壮阔。然而众人却已是没什么闲情逸致去感受这份壮观。出城之后,前后排骑手之间的距离被刻意增大,人人皆是用力夹马腹,或是取出马鞭时不时抽打马臀,这支骑卒很快便提起速度,直向原先那名报信士卒所指方向飞驰而去。
十几里的路途,若是平地飞驰,可能还用不了半个时辰。不过在山谷中穿行,即使众人极力提高马速,仍然用了接近一个时辰,方才远远地看到数百步外虏骑绕阵而行所发出的滚滚烟尘。无需李延炤下令,三百余令居骑卒即刻便催动战马,向着滚滚烟尘之处飞驰而去。
又行进了百余步,在虏骑奔驰的间隙,李延炤便看到他们围攻的中心,正是自己抛下的那些辎重车辆与其间押送的辅兵。只是与李延炤设想中有些不同的是,如今这些辎重车辆已是排列成一个圆,车头向外组成一个车阵。而车阵之内,便是手握长枪,仍在抵抗与奋战的己方辅兵。
“兄弟们,随我冲!”李延炤用仍未彻底痊愈的左手抓住马缰,顾不得左手上传来的痛感,右手已是拔出环首刀,当先催动战马,便向着车阵的方向直冲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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