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兴领命而去。而李延炤也匆匆回到帐中,将自己那副多出甲叶脱线的铁甲披上,又自一旁刀架上拿过自己那柄诸刃长刀,大步行出。
到达辕门之时,战锋营已是集结完毕,跑步来到辕门附近。人人顶盔掼甲,长刀在手。周兴命辅兵们将拒马搬开。李延炤大吼一声:“进!”他身后这一百余名铁甲步卒,便纷纷踏着整齐的步伐,随他行出营门。
韩璞望着麾下军卒火并,顿时六神无主。然而看到营垒辕门大开,百余名身披铁甲,手执长刀的锐卒自营中行出,仿佛找到主心骨一般,忙向这帮铁甲步卒奔去。为首的李延炤见到韩璞奔来,便揭下脸上那片铁面具。
“李司马……”韩璞如今的声音中,已带着无尽的悲伤与无措:“请李司马施以援手,制止这些兵卒……”他六神无主之间,更觉自己威信扫地。称呼上也由先前刻意拉近距离地称李延炤的表字,变成了称呼他的官职。李延炤望向韩璞,眼神中不由自主地透露出一丝怜悯。他沉声道:“督护放心,李某这就率部前去。”
言罢,李延炤转头领着麾下军卒径直向两方打得不可开交的临时战场而去。竟看也不再看韩璞一眼。
行至两方交兵之处,李延炤一挥手,身后士卒们已纷纷在两名百人长的带领下,分别从李延炤身后两侧奔出,将两拨数百人的士卒围在当中。铁甲步卒们皆是戴着铁面具,执刀对准仍在械斗的溃卒们,等候着李延炤的命令。
“停手!”李延炤站在阵列之前,向着那两拨仍在械斗的溃卒们大吼道。然而效果却不怎么显著,虽然外围的溃卒们停止了向内拥挤,然而中间交兵最为激烈之处,两拨人却仍未停手。
“战锋营,上,拿刀柄打!”李延炤大吼一声:“不想挨揍的,通通滚远点!”
军令既出,这些铁甲步卒万分亢奋地上前,反拿着长刀,开始用刀柄击打、驱散外围溃卒。那帮溃卒何时见过此等阵势?全身被铁甲覆盖的步卒已让他们感到惊异,这些步卒又皆是铁甲覆面,在惊异之余,却也更让他们平添几分恐惧。
长期严酷的训练造就了这些步卒非同一般的体格,他们只用了大约半刻左右的功夫,便已将外围溃卒们驱散开来。直达这股风暴的中心。在那里,数十名溃兵仍在举刀火拼。
看到一支完全陌生的步卒加入这场械斗,已经杀红了眼的溃卒们并未深究这支步卒自哪里来,有几名溃卒瞬间调转刀口,便向着这些铁甲步卒砍来。然而他们手中的环首刀砍在对方的铁甲之上,除了溅起一片火星,对这些铁甲步卒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逼近那些溃卒的几十名铁甲步卒纷纷举起手中刀柄,狠狠击打着面前的溃卒们。在他们不遗余力的痛殴下,处于风暴中心的几十名溃卒,也随之纷纷被击倒制服。周兴看场面已基本平定,除去个别被制服的溃卒仍心有不甘地挣扎之外,其余已皆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兀自颤抖不已。
风暴中心有数十名军卒倒在血泊之中,李延炤信步上前查看,见有人虽然中刀,不过依然兀自挣扎嚎叫;有的生命垂危,虽是仍在抽搐,不过李延炤可以断定已是救不过来。还有一部分,则是已经了无生息,死得不能再死了。
李延炤令部下们将伤轻伤重的皆抬入营中,准备喊医士医治。死透的那些则就地掩埋。而后将那些擒获的参与械斗的士卒带到韩璞面前。李延炤拱手道:“如今祸乱已平,这些士卒持械私斗,李某便一并交予督护处置。”
言罢一挥手,那些士卒已被带至面前,跪成一排。然而韩璞眼望着这些士卒,失望之余,又是透出几丝不忍与犹疑。
“尔等随我出生入死,韩某可曾亏待尔等?为何今日袍泽之间,兵戎相见?”
跪成一排的溃卒们却都是低着头,没人说话,也没人抬头去看韩璞。韩璞说着说着,竟垂下泪来。
“沃干岭之败,非尔等不力,实我一人之罪。尔等逃过虏贼屠刀,活到今日不易,为何又与袍泽刀兵相见,自蹈死路?若缺衣少食,饥寒难耐,为何不与我说,我自会为尔等计。持械私斗,致袍泽身死。军纪废弛,万不可恕。尔等何迫于我?”
韩璞哽咽着转头吩咐一旁将佐:“且去寻几名营兵,问清事情缘由。为首者伏诛。其余参与械斗之人,笞二十!”
那副将领命而去。不多时,已带了几名营兵前来询问。那几名营兵指认其中几人,随后,韩璞两侧的部曲家兵便上前,将这几人提溜出来,跪倒一旁荒地之中。
“持械私斗,致人身死,斩!”随着副将面无表情喊出这句话,几名临时充当刽子手的部曲家兵手中环首刀纷纷挥下,转眼间,几颗血淋淋的人头便被提到了韩璞面前。
韩璞掩着脸,不再去看那几颗首级,声音中满是悲切之意:“这些军卒,也曾随我征战,勿要折辱,便让他们入土为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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