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和议的消息虽然在军中城中广为传播。然而在结果以官方文书的形式正式下发之前,谁也不敢妄言此次战争以及和议的结果,到底是凶是吉。金城郡城头以及北岸大营之上,依然还是众多全副武装的甲士执戟戒备。只是城中以及营中的众多伤员,已经被两边主将安排人手护送回了广武郡城。郡城之中的医馆,一时皆是军中伤兵。
值得一提的是,陈珍不知凭借什么说动了他所募发的氐羌部落。在和议的消息传到他所部之前,他便率领着这些部众,攻陷了防备力量薄弱,城墙低矮的南安郡城。饶是如此,刘曜也保持了难得的克制。他又派出使节前往南安郡中,向陈珍通报了和议之事。却也不曾强令陈安率部撤出南安。只是派遣了万余兵马抵达南安城北十余里,以做防备监视只用。
陈珍却也看得开。刘曜没有提令他率部撤出南安,他便赖在南安不走了。南安与先前被围困的冀城几乎是隔河相望。陈珍登城便能隐约看到冀城的情形,见冀城方向,刘赵大军也是不再进攻,方才感到大松一口气。如今情形,再做任何军事上的行动已是不妥,况且氐羌部落的战斗力,他心中也是有数。便乐于率部在南安郡城屯驻,静待和议结果传来。
陈珍并未等待多久,随着姑臧的信使带着一纸使君的亲笔信来到南安,他便只能遵从军令,率部撤出南安,将这座城池又拱手交还给了刘赵。
同时,陈珍亦接到指令,率部接应冀城、桑壁残余的凉州军撤退。刘曜也很配合地命令围困二城的部属撤围。阴鉴、韩璞二人分别带着万把人的州治余部自二城中撤退。人人皆不敢信撤围为真,各军皆是如临大敌。即使夜晚宿营,也皆是伐木立寨。经历十余日的行军后,渡河到达晋兴郡地界。这些士卒将吏们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金城一线,屯驻在大河南岸的最后一万多赵军也在刘岳的率领之下,拔营缓缓退去。目送着这最后一支撤退的来犯之敌,金城城头的张阆终于是放下心来。随着赵军的退去,金城郡内的各军也是受命纷纷集结,而后离开金城,各返驻地。待得城内广武、晋兴各军纷纷撤走之后,张阆在城楼上点数,才发现开战之初整整一军两千来人的金城军,如今已是不足八百人。
伤势尚未痊愈的李延昭,在广武大营之中,等到了这支返回的疲惫之师。广武军在这场残酷的战争中,也由出发时的两千来人,锐减到不足一千。步营伤亡最是惨重,返回时仅余不足两百人。而孙建雄的射声营,也是伤亡过半。被临时抽调走,随陈珍去陇西地界兴风作浪的骑卒们,损失倒尚在可接受范围之内。如今尚且仍有近两百人。
刘季武归营之后,便去找李延昭。通报过后,掀开帐帘便跪在地上,涩声向李延昭请罪。李延昭勉力爬起,上前搀扶刘季武,却牵动伤口,痛彻心扉。瞬间便龇牙咧嘴起来。刘季武皆是看在眼中,连忙站起扶住他,道:“司马的伤,仍未痊愈,便好生调养,切莫事事亲力亲为了。末将此次去往陇西,翻山越岭,阵亡袍泽们的遗体竟都未及带回……愧对司马!”
李延昭坐回到几案之后,缓缓摇了摇头,道:“唉……季武你说什么傻话。出征在外,条件有限,无法带回阵亡袍泽遗体,我也能够理解。只盼你在事后能将这些袍泽们的姓名记下,也好在忠烈祠中为他们立下牌位,抚恤其家孤老幼弱。宽慰这些袍泽们的在天之灵……”
刘季武闻言,叩地垂首道:“属下谨记司马教诲。阵亡袍泽名册已是统计完毕,稍后便送来司马帐中……”
李延昭赞许地点点头,又道:“季武你此番随陈护军在陇西,战况如何?想来斩获定是不少。”
刘季武起身,苦笑道:“斩级七百余。然而再多又有何益?战殁的袍泽们,却是再也回不来。若末将能选,宁可不要这桩所谓功勋。只盼能带领袍泽们好生归来,心中已是大慰……”
李延昭又是摇了摇头:“季武能如此想,我倒也赞成。然而此番凶险,战前谁人能知?我也曾率部于北岸大营抵御赵军猛攻。血战竟夜,身被数创……就连牛二壮……他……他也为保我而战死!我本已决心战死墙头,孰料命不该绝。永登县兵及时赴援,守住大营,我也勉强活了下来……唉……”
刘季武听着李延昭的讲述,神色却是一阵悲切:“二壮……二壮兄弟……他……他战死了?”
他从小就与牛二壮同在一村,年龄虽比牛二壮大几岁,然而也算是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此番突然听闻牛二壮战死。走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一个兄弟,再归来之时,却只闻其死讯,却连最后一面都见不上,从他心底来说,也感到无法接受。
“怨我……怨我啊……”李延昭眼睛又是酸涩起来,将脸埋在两手之间,痛悔不已:“我若是强令他随你们前去守卫浮桥,现在大抵还活着吧……从投军之初,他便跟随着我……我却根本不曾提拔他……他到死都还是个小卒……我、我悔不当初!”
刘季武闻言,亦是委顿于地,颤声道:“二壮……二壮兄弟的尸首呢?还在吗?我……我想再看他一眼……”
“季武……二壮尸首当时便被我命人送回……如今早已下葬。忠烈祠中,已立起了他的牌位……我等什么时候想念他了……便去忠烈祠中看看他吧……”
刘季武闻言,霍地一下站起,而后也不顾与李延昭作别,转身便向帐外走去。
李延昭见状,连忙起身惶恐道:“季武!你……你现在去?”
刘季武却已行出帐去。没有回话,只有匆匆掀开,又被匆匆放下的帐帘,在外间的狂风中摇摆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