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id="center_tip"><b>最新网址:</b>竹子到了叶耀灵跟前,又有了力气似的,飞奔着扑进他怀里,哭得甚委屈。
“打仗去了?”叶耀灵把浑身脏兮兮的竹子抱起来,用手擦她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擦不完。
“哪里有仗打呀?”竹子固执地一遍遍哭着问叶耀灵,“哪里有仗打呀?我那么小,怎么打呀?”
叶耀灵不理竹子,提了提她僵着不动的手,问:“手怎么了?”
竹子终于忆起了她哭诉的初衷:“我吃错东西了,用这个手拿的,可难吃了。”又想了想怎么形容那味道,最后只有两个字,“臭,酸!”
叶耀灵掰开她嘴看了看,没看到什么。
“小西。”
叶耀灵叫完没听到回应,看向阿西。
阿西迟缓了一秒应:“……嗯?”
叶耀灵目光有些沉:“水。”
阿西背包侧兜里就有水,但她还是从叶耀灵包里翻找到水,拿给他后,又坐回对面。
叶耀灵给竹子洗完手,再给她漱口时,竹子凑近他下巴吸了吸鼻子,然后唯恐避之不及般摇头躲避,紧紧捏住了自己鼻子:“爸爸,你也有味道!”
控诉完,从叶耀灵怀里爬出来,往阿西那里跑。
阿西支起一条腿,挡住了要扑到她怀里的竹子。
“唔?”竹子不解地望着她,眼里有泪水,亮亮的。
阿西有些不自然地握住自己膝盖,说:“我……嘴里也有味道。”
竹子忘了哭,张嘴呆了片刻,然后一屁股坐到地上,打了个哭嗝,摊着两只手问,也不知是问谁:“那到底是谁的味道?”
没有人回答竹子的问题。阿西把草帽放她头上,提了自己的背包往外走,和估摸着时间回来的穆承宇打了个照面。
穆承宇问她去哪,阿西说她上去接大山。
叶耀灵移步到对面找了竹子专用的湿巾,正给竹子擦着脸,等他们说完了话,开口道:“顶多半时辰他们就回来了,都待着吧。”
阿西继续走,没待着的意思。
叶耀灵叫了声阿西的名字,阿西回过头来,嘴角抿得很直。
叶耀灵望着她笑了,说:“我帮你把包背上。”
“非要去?”叶耀灵站阿西身后把登山包给她背上。
“嗯。”阿西停顿片刻,补充说,“本来就要上去的。”
叶耀灵望着她头顶,说话没异常,但也没多少情绪。
“这边。”叶耀灵没再发问,着手帮她调整背包,等一切妥当,他摸了下她垂落的长发,“下次扎成一个辫子?”
“随你。”阿西显得有些无所谓,拍了拍他手臂,“走了。”
但她没走出几步就被某人抓着背包拖了回来,说他陪她上去。
他一个人自然没问题,但竹子太小了,进冰川有些难度。
阿西回头去看竹子,明明喊着要找穆承宇算账的,结果两人凑着脑袋研究起了奶渣,尤其是竹子,全心全意扑在新东西上面,估计她和她爸现在私奔了都发现不了。
阿西说:“路不好走,你还要照顾竹子,别去了。”
叶耀灵似乎不知她这顾虑从哪来,淡淡地望她一眼:“没事,还没到四十。”
阿西没想到他还记得这笔帐,弯了一边嘴角:“你还说我长得抽象呢。”
“刚才我不是夸回来了?”叶耀灵没再做勉强,只是说,“在里面别管闲事。”
阿西不以为然:“我会管闲事吗?”
叶耀灵淡笑,觉得难说,竹子就爱管闲事。
――
阿西从小路上山,再下到冰川出水口的河谷,逆河道而上。
流水的哗啦啦声响中,穆承宇追了上来。
夏季的冰川看起来有些脏,表面坑洼,不需要冰爪就能如履平地,阿西便没说话,随他跟着。
四十多分钟后,他们爬上最高点,渐渐能看见积雪。
穆承宇累得够呛,瘫坐在地上。
阿西在一边席地而坐,气息未乱,显得游刃有余:“穆承宇,抬头看看。”
穆承宇闻言,手挡着光试探地抬起头,却没有预想中陡峭得快要坍塌的冰壁,也没有冰壁反射出的刺光,而是绵延起伏的万里冰川,荡气回肠。
他不由惊叹,回头再看他们爬过的冰川,那不过是条尾巴,他们也不过是其中一粒尘埃。
但阿西和他又有些不一样,就算是尘埃,她也是比他厉害,风吹不走的尘埃。
穆承宇感觉浑身又有了力气,叫起阿西继续走。
下坡路,但很陡,温度也应景地滑了个坡,阿西叫他跟紧,放慢了一点速度。
即便如此,穆承宇要跟上她的节奏依旧有些吃力,正当他一心一意追赶前面的步伐时,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
穆承宇脚下刹不住,跟转身的阿西撞了个满怀。
“罪过,罪过。”穆承宇双手高举,慌忙地往后退,脚下一绊,一屁股跌坐在冰面上。
背上有背包垫着,还不算太难看,这一跤却摔得实打实,他忍痛不过三秒,对着阿西喊:“姐,你好好走路行吗!”
对于这态度,阿西不予置评,她拉拉帽檐,往右边走去几米,手撑着冰上的大石,轻巧地跃过障碍来到溪流边。
溪流弯弯曲曲,碎冰块堵塞了河道,像这样的流水,冰川上还有许多,它们最终汇在一起流入地下。
阿西将手伸进了水里。
穆承宇过来看见,以为她要吃碎冰块解渴,他与阿西隔着石头,忙说他有水。
阿西远远看见这里有东西折射出光,只是不多时就被冲刷下来的冰块彻底掩藏了,听见穆承宇说的话,她转了一下头,但没理他,回头继续拨弄冰块。
穆承宇觉得,她应该翻了个白眼。
很快,阿西手里多了一支ysl的口红,盖子已经不知所踪,漆亮的金色管,上面有道划痕。
阿西起身甩了甩水,口红在山底下受高温有些软化,又在水里浸泡过,一甩就甩掉了。
穆承宇刚攀着石头过来,脸上就多了一坨软泥,他以为是鸟屎,眉头狠狠抽了一下。
穆承宇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点了一下,又迅速拿开,发现是红色带血的,手都抖了。
看他快抖到痉挛了,阿西一手拍下他的手臂:“低头。”
穆承宇乖乖低头,阿西用拇指擦拭掉他脸上的东西,说:“这是张雅南的口红。”
她曾见张雅南用过它,设计很精致,但掉在地上划了道口子,当时的张雅南一脸心疼。
穆承宇劫后余生般:“姐,你又救了一次我的命。”
阿西将口红塞进背包腰带里,斜乜他一眼:“我知道,看得出来。”
两人俱已重新下坡,阿西跨下一个冰台又止了步,她听见了一声女人的尖叫,来自山坳深处,空洞模糊,更像是幻听,跟在她后面的穆承宇也迟疑地喊了声“姐”。
阿西转身看他,穆承宇的表情越发惊恐:“姐,我好好像,听听见了鬼叫声。”
说完,穆承宇用最快速度滑下来,抱住了阿西一条胳膊:“我可是从小就信科学的。”
“……”阿西拨了拨手上的人,没拨动,“口红就是这鬼的。”
穆承宇抱得更紧了,现在鬼都这么时尚了。
阿西无言几秒,抓着穆承宇后衣领把人拽开,告诉他张雅南没和大山在一起,这鬼大概是她了。
“张……”穆承宇听明白后沉了声音,“怎么回事?”
冰川上手机信号不稳定,穆承宇拨不出电话,他们现在等于与大山失去了联系。
阿西等了会儿,不再浪费时间,让穆承宇在原地等着大山回来,她自己去看看。
穆承宇还要说什么,阿西看着他泛红的脸颊说:“别说话了,再说你就岔气了。”
穆承宇心里像有条河,哗啦哗啦的。
――
阿西从两座雪山的垭口穿进去,逆风走了二十来分钟,绕到了雪山的背阳面,现下更冷了。
张雅南的喊叫只有起初的几声,阿西不知道她还活没活着。
路上偶尔会碰到积雪,积雪越厚,下面越可能藏着裂缝,阿西避开而行,直到路的尽头。
对面雪山巍峨,最后一点阳光斜射进来,雪山头顶笼罩在金色下,冰川发出一点微蓝的光。
断崖边上,站着一男一女,没有张雅南。
女的明艳俏丽,衬得身边男人有些普通。
他们看见阿西,男人热情地挥帽致意,虽然印象不深,阿西也认得出这是文昊和黎昕。
阿西脸上波澜不惊,也不理人,径直走到他们面前。
文昊已经不说话,戴回了帽子,笑得玩味,到了近前可以发现,他的身体并不像他给人印象中的那样瘦弱。
阿西直接略过他看向了黎昕。
黎昕笑了笑,有些勉强,脸色或许是被冰雪映得发白,想说什么却磕绊得成不了句。
阿西只在她脸上停留一瞬,步伐依旧有力,几步走到崖边上,屈腿蹲下,身体前倾向崖下探去。
黎昕屏息望着阿西。
这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崖,更像一个大窟窿,五六米深,原本覆盖裂缝的积雪已全塌了下去,中间一处有东西蠕-动着。
“张雅南。”阿西朝下面喊了声。
阿西声音低沉,却笃信有力,黎昕腿一软,嘭咚跪到了地上,脸色灰白。
那团蠕-动的东西讷讷地抬起了头。
张雅南的身体全被埋在积雪里,只剩头在外面,嘴唇被冻得发紫,正在瑟瑟发抖。
看清是阿西,抖得更厉害,眼睛已经流不出泪来,声线又弱又抖:“阿阿西姐……”
阿西听张雅南出声,知道她还活得很好。
文昊也凑了过来,很惊讶这下面有人,喊着赶紧救人,手却还插在兜里。
阿西当文昊不存在,卸下背包找出绳索,又问黎昕要一副。
黎昕此时已经镇定下来,一顿翻找,把自己的登山绳给了阿西,绳还是新的,标签都没撕。
“你的。”阿西手里挂着两副绳索,转向文昊,声音冷淡。
绳索是登山者的一条命,文昊来不及想阿西为什么需要第三条绳索,就已了当拒绝:“我从不借给别人用。”
但阿西同样了当:“拿出来。”
僵持片刻,文昊妥协。
阿西接过绳索起身,退开一步,然后一脚往文昊胸口踹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阿西会动手,黎昕没有,连人带包被踹下雪坑的文昊更没有,事情发生得快速又突然。
黎昕惊惧地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阿西踹完就转了身,安静得好像她什么事都没做过,黎昕觉得这个女人恐怖极了。
“操-你!”文昊在底下破口大骂,太过愤怒,捂着胸口猛咳起嗽来。
看见阿西重新抬脚,黎昕往冰面上一扑就往外爬,爬了几米,回头再看阿西,她已经走到一边给绳索打起桩来,完全没理会她的意思。
阿西固定了三根绳索,她扯了扯,确定牢固后,扣上锁扣下了裂缝。
张雅南依旧埋在雪里,文昊压着怒火坐在边上,头上还沾着积雪,等阿西着了地,起来牵自己的绳。
阿西手里握着其余的两根绳,手一避,说:“把人给我弄出来。”
“你还是别逼我弄死你。”文昊像足了不择手段的商人,字字都是威胁。
阿西扬了扬手里的绳索,不甚在意:“那得等你上去。”
文昊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费了一番力气把张雅南从雪堆里挖出来。
张雅南身上只剩一件薄薄的打底,已经湿透,其余东西全埋在积雪下面。
她是被人一件件剥了衣服丢下的裂缝。
阿西没功夫给她找衣服,脱了自己的外套和手套给她,然后将绳索绕过她的大腿和肩部,打上结,叫她往上爬。
张雅南抓着阿西的手一直抖。
“我又不是男人,暖和不了你。”阿西抽出手,对已经扣好绳索的文昊说,“你带她上去。”
阿西话一出,张雅南又去抓阿西,现在的阿西对她来说满满是安全感,但她先被文昊拖了过去。
文昊托起张雅南:“爬。”
张雅南浑身冻得僵硬,握不了拳,提不了脚,文昊抓着人的肩膀提了几次都没用,对她吼了一声:“爬啊!”
张雅南喏喏地不敢应声,很怕文昊。
“这么急着救人?”阿西讽得文昊哑口无言。
阿西拽来张雅南,用力握她的手和腿关节,张雅南疼痛出声。
文昊等得有些不耐烦,话却说得很真:“我先上去,再拉她。”
他上去了不跑也是看戏,阿西不上当:“说的屁话。”
文昊继续哑口无言。
等张雅南手脚都能挣扎了,阿西松了手,和文昊轮流托着她往上爬。
接近冰面时,文昊突然撤了手,腿一蹬率先爬了上去,阿西早预料到,稳着张雅南没管他。
阿西警告张雅南:“还想上去,手就给我抓稳了。”
张雅南握紧绳子,怕阿西会丢掉她似的,重重嗯了一声。
阿西松开带她的手,往上攀了几步,稳住后右手抓着绳索,左手回去拉张雅南。
刚开始爬,张雅南就滑了一下,有阿西拉着,问题本应不大,但张雅南几乎没有登山运动的经验,慌张地松了绳索,改而去抓阿西。
阿西被她带着失去平衡。
阿西右手事先缠了几圈绳子,只滑了几十厘米很快就稳住,但手已经隐隐发抖。
阿西偏头甩掉被张雅南抓掉一半的口罩:“妈的,叫你抓稳不是抓我,只会张腿不会踩是吗?”
张雅南近看阿西的半张脸,微微怔愣,想必阿西是长得很好看的,可就是这张优雅的嘴里骂出的话不比文昊的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