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嘴!”佟图赖双目尽赤地狂吼道。此时,他的心中也已经有些后悔。看对面的那些明军,显然早就有了准备,接下来不知道还会使出那些招数。但他也知道,现在绝对不能轻易言退。在当前这种军心浮动的情况下,一旦自己再发出撤退的命令,那全军的士气将一落千丈甚至彻底崩溃。面对潮水般涌来的上万明军,或许自己和部分骑兵能够撤到安全地带,但后队的那些步卒和押送着粮草辎重的包衣阿哈们将绝无生理。更何况,即便能成功撤离,自己恐怕也得背上一个贪生怕死、怯懦避战的骂名,不仅自己会受到重罚,连家族都将会为之蒙羞,无论如何都不划算。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拼死一战吧!在这紧急关头,佟图赖顿时迸发出满腔豪情壮志,决定好好地拼上一把,从而扭转战场局势。并且,他觉得自己也并非没有机会,对面的明军方阵虽然看似严整,但终究以步卒为主,像这种华而不实的方阵他以前不知道遇到过多少,每次都是一冲便破,根本无法与骑兵抗衡。
下定了决心之后,佟图赖令徐勇率本部骑兵前去迎击右翼明军骑兵,又派了一员甲喇章京率领着一千骑兵前去迎击左翼的明军骑兵。得到军令的两支清骑立刻从阵中奔出,分别从两翼朝着已经开始加速的明军骑兵扑了过去。
安排好了这一切,佟图赖又将剩余的五千余骑兵全部组织了起来。为了鼓舞军心士气。他决定亲自领五千骑兵出战,争取一鼓作气将当面的明军战阵冲溃,并让祖泽沛领着数百骑兵在后压阵,等后续的绿营步卒和包衣阿哈们赶到之后再一同投入战斗。
面对佟图赖的这一决定。祖泽沛赶紧劝说道:“大人,您身为本旗固山额真,岂可以身犯险,不如就让……”
“够了!”佟图赖带着一股强烈的鄙视打断了祖泽沛的劝说,“我佟佳氏一族世受大清隆恩,自天命年间起便跟随太祖南征北战,从未出过怯懦避战之人!如今为报君恩,即便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我也在所不惜!”
前方的明军步卒方阵一点点地朝这边移过来。旌旗招展,长枪如林,上万步卒踏出的整齐步伐如同一柄重锤在不停地敲打着人的胸膛。
清军这边,数千骑兵渐渐地列好了冲锋队形。佟图赖在一群戈什哈的严密保护下下也加入了其中。看着已经战云密布的旷野和双方黑压压的战阵,他感到自己的热血也快要沸腾了,心潮澎湃之下扯起嗓子亲自给手下的将士们做了一个简短的战前动员:“镶白旗的勇士们,我大清自太祖十三甲起兵以来,所遇大小之战不计其数。无不得胜而归!面对那些孱弱的明狗,更是所向披靡、无往不利!今日,就让我等再现这一荣光,将对面那些不自量力的明狗彻底剿杀干净!”
佟图赖的战前动员虽然简短。却是发自内心、充满着豪情,顷刻间便引来了清军骑兵们如同狼嚎虎啸的响应声。每一个人。不管是巴牙喇兵、披甲战兵还是旗中辅兵都迅速抛去了方才的慌乱,面带狂热地举起手中的兵器大声狂叫。
见军心可用。佟图赖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狞笑,当即下达了进攻的命令。
顿时,五千清军骑兵如同一股白色浪潮朝着当面的明军步卒席卷而去。处于锥形阵最尖端的赫然是数百体型粗壮、身着水银亮甲的巴牙喇兵,手持各种沉重的兵器,脸上尽是透着残忍的兴奋。他们虽然不是正牌的满洲巴牙喇兵,但能被选入巴牙喇营,就足以证明他们在搏杀技艺方面的强悍。往日里,他们不知多少次将明军看似严整的战阵撕得支离破碎,对眼前这一战也是充满了信心。
不仅是巴牙喇兵,阿礼哈超哈营的马甲、步甲等战兵以及各牛录的辅兵们都是一脸的狂热,仅仅经过片刻的马上冲锋之后,他们便将刚才的惊慌抛到了脑后,迅速地找到了属于自我的感觉:论马上功夫,八旗铁骑无人能敌!
肆意弥漫的烟尘下,铁蹄翻滚、大地颤抖,数千骑兵一齐冲刺的阵势果然不同凡响。
早在清军骑兵出动之时,明军步兵方阵便已经在庞岳的号令下停住,如同旷野上拔地而起的一片森林。居于前方的刚锋营和破军营方阵中,最前的五排是手持燧发枪和鸟铳的火枪兵,共两千余人。如今,湖广镇虽然已经大批生产燧发枪,但由于鸟铳仍然有着它的优势,如哑火率低于燧发枪等等,因此并没有完全被取代。火枪兵之前,便是烈火营的炮兵,三十门弗朗机中型火炮、二十门弗朗机铜炮已经全部装好了霰弹,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前方的清军。
看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的清军骑兵,大部分明军官兵都是咬紧牙关,攥紧了手中的兵器,一直捏到骨节发白。一些初次上战场的新兵甚至脸色惨白,冷汗直从额头上往外冒,但他们也不敢丝毫乱动,平日里严苛的训练早已经让他们将服从命令变成了一种下意识的行为,没有上官的命令是绝对不敢有一点小动作的。
随着中军的令旗和鼓点声一变,火枪兵队列以及之前的炮兵队列中,军官们的口令声响成了一片。
“燧发枪手,第一排全体都有,举枪!”
“鸟铳手全体都有,装火绳!”
……
“炮兵,全体都有,检查子药!”
“装火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