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吉奥的这一番“誓言”以半生不熟的汉语为主,其中还夹杂着几个西班牙语单词,多少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不过由于之前的相处,炮队的士卒们还是从他的语气和附加动作里明白了大致意思。这下,大家都小心了又小心,生怕出一点差错。要知道,这个洋鬼子一旦较起真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江面上,最先渡江的是李应宗部清军。李应宗自打投靠了新主子之后,还从没遇到过像样的对手,从来都是“兵不血刃”地攻城夺地,岂会把明军放在眼里?于是便自告奋勇地请求率部先行渡江。对这种死心塌地的奴才,图赖当然不好拂了他的意思,当即便答应了下来。柯永盛也乐得在后面看笑话,丝毫没有与之争抢。
“图赖大人有令!最先登岸者重重有赏!”此刻,李应宗正站在船上兴奋地大喊,“冲过江去,攻破赣州!”
“冲过江去,攻破赣州!!”其他船上,李应宗部的清军官兵们也都满脸亢奋地附和道。按他们之前的经验,渡江之后只需几次甚至一次猛攻,城中的明军便会心惊胆战、作鸟兽散,只要拿下了赣州,不仅会得到主子的奖赏,城中那些水灵的大姑娘小媳妇也都会……哈哈,想起来就令人兴奋。
想到破城之后的美事,一名清军百总喊了一嗓子之后还嫌不过瘾,决定再来点带劲的口号,于是又张开了破锣般的嗓门大吼起来:“冲过江去,杀光……”
就在清军百总准备喊出“明狗”二字的时候,远处的一幕突然让他瞪圆了眼睛,长大的嘴巴颤抖着,竟一时不能发声。
“大炮!大炮!!”挣扎了好一会儿,清军百总才重新喊出了声,那声音比之前的还要洪亮数倍,更带上了几分凄厉。
什么?杀光大炮?船后的清兵听到这话,都哑然失笑,心说自己的上官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大炮怎么去杀?
“轰!――”正当清兵们在暗自寻思上官的脑子是否正常的时候,对岸的一声巨响骤然而起,紧接着,又是一连串闷声脆响再加上人的惨叫,船只也猛烈地晃动起来。
“岸上有明狗的大炮!”“船进水了!”“我的腿啊!――”一时间,各种喊叫响成了一片。
此时的船上已是一派惨象,只见船头散落着一大片令人作呕的红白之物和几节断肢,几个清兵抱着肢体残端在哀嚎着打滚。更为严重的是,船舷上已经出现了一个大洞,江水正拼命地往船里灌,船头开始渐渐地向下倾斜,看来沉入江中只是时间问题了。
“轰!――”“轰!――”……还没等清军回过神来,又是几声巨响而起,周围的几条船也遭到了同样的厄运。
由于清军的船只排列得实在有些密集,赣州镇炮队的第一轮射击居然只有一发炮弹打偏。五条中炮的船东倒西歪,晃晃悠悠地往江中沉去。船上的清兵纷纷落水,那些会游泳的赶紧往附近的船游去,而那些旱鸭子则只能徒劳地在水里奋力挣扎,大喊救命,江面上顿时热闹无比。经过这么一出,附近船只上的清军也都无可避免地出现了混乱,他们从此处渡江,本以为可以躲过城头的明军大炮,却没想到明军居然把大炮推到江边对着他们打。惊恐之下,清兵们纷纷本能地朝船后躲去,引得官佐们阵阵破口大骂。
“哈哈哈哈,干得好!小伙子们!”岸上,马尔吉奥兴奋地大笑道,“各组准备下一轮炮击,让这些野蛮人通通下地狱吧!”
赣州城头,庞岳看到渡江的清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心中满是欣喜,但同时又有点小小的遗憾:赣州镇的炮兵还是没有发展壮大起来,不能发挥决定性的作用。要是自己有几十上百门红夷十八磅跑,摆在西岸几轮齐射,不仅江面上的清军要全部沉到江里去喂王八,东岸的满洲建奴也都得遭受不小的损失。
东岸,正在关注着战况的图赖看到江面上的一幕,不禁皱起了眉头,沉吟片刻之后朝身边吩咐道:“让李应宗部继续渡江,胆敢私自后退者格杀勿论!此外,让炮营准备,把那对岸明狗的那几门小炮轰掉!”
“贝畋烀ァ
赣州镇的几门三磅炮虽然将李应宗部清军吓得不轻,但在图赖眼里却根本不值一提。自从入关缴获明军的大量火炮并俘获大批铸炮工匠之后,清军在火炮装备水平上已经翻了不知道多少倍,早就不是当年的那支不知火器为何物的化外部落武装。这一次南下,图赖的军中也装备了十几门火炮,其中包括四门六磅炮和三门九磅炮,射程和威力都远在明军的火炮之上。见明军敢用三磅炮在自己面前摆谱,本钱雄厚的图赖自然要反击一下。
江面上,李应宗部清军仍在冒着被炮击的危险朝西岸进发。虽然他们谁也不希望下一个挨炮弹的是自己,但无奈军令如山,要是让主子不高兴的话后果将更严重,他们也就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作为对明军的回应,清军的弓箭手们也开始徒劳地向对岸放箭,即便射不到明军也要减轻一下自己的压力。
“不要怕!”处在船队中部的李应宗朝周围喊道,“明军的火炮不是很多,冲过江去就好了!只要冲过江去,他们便只能任由我们砍杀!”
应该说,李应宗作为一名指挥官还是相当负责的,虽然躲到了船舱后面还是没忘了鼓舞士气,喊出的口号依然是这么充满着自信。听他这么一喊,周围船上的清兵多多少少安心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