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城西是富商大贾的聚集地,西北角有一栋占地十几亩的大宅院,即使在一片豪宅中也显得鹤立鸡群。这就是徐州城最大的商贾、亦是本地豪族糜氏家族的本家所在地。
在院中护卫惊讶的目光中,管家糜忠跑进了后院,敲响了糜竺卧室的房门。
糜竺最近一直睡得很警醒,听到敲门声迅速翻身坐起,低声问道:“何事?”
“老爷,有紧急消息!”
糜竺顾不得穿衣,迅速跳下床,趿着鞋走过去开门。
夫人张氏也醒了过来,担忧地看着糜竺,因为小妹糜贞的缘故,糜氏家族和刘备之间良好的关系彻底破灭,只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并未彻底撕破脸。起初她还暗地里埋怨糜贞不知好歹,连累了整个家族,随着袁曹刘三家联军的分崩离析,她再也不说这种话了——糜贞将来很可能是皇妃,到时候会成为糜氏家族最大的依靠,张氏可不敢让糜贞知道自己的不满。
糜竺把房门开了一道缝,神色焦急地看着门外的管家。
糜忠把一封信塞了进来,“老爷,陈元龙派人送来了一封信。”
糜竺大吃一惊,糜氏、陈氏和曹氏(曹豹)乃是徐州城最显赫的三个家族,自己家以经营粮食为主,陈氏以布匹为主,曹氏以铁器农具为主,三家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偶尔会有合作,不过关系一直不咸不淡。然而自从‘被迫’和刘备决裂之后,不管是陈氏还是曹氏都对糜氏避如蛇蝎,甚至暗中打压自家的买卖,三家的掌柜伙计都起了好几次冲突,只是因为自己的忍让才没有让事态扩大。在这种情况下,陈登为何忽然送一封信过来呢?
陈登关上门,吩咐道:“夫人,点灯!”
张氏急忙穿衣下床,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陈登拆开信,拿起里面的小纸条凑到灯前,只见上面只有一句话:‘刘使君已萌生去意’。他深深吸了口气,顺手把纸条点燃,随即无声地大笑起来。
张氏顿时心头一松,笑着问道:“夫君,有什么好消息吗?”
糜竺嘿嘿笑道:“刘玄德要跑了!若是我没猜错,幽州大军已经南下了!”
张氏惊喜地‘啊’了一声,现在在他们夫妻心目中公孙续才是真正的自己人,等到幽州军攻占了徐州,就是糜氏家族扬眉吐气的时候!到了那时候,陈氏、曹氏还不被糜氏踩在脚下?
糜竺摸着胡须想了想,对门外喊了一声:“糜忠!”
糜忠躬身道:“小的在!”
糜竺沉声吩咐:“让地位要紧的家族子弟立即潜藏起来,没有某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来!”
糜氏家族在徐州城根深蒂固,历代家主都深谙狡兔三窟的道理,暗中置办了不少房屋,每逢大难当头就会让家族嫡系子弟潜藏起来,等到危险过去之后再出来。其实不止糜氏家族这么做,陈氏、曹氏乃至于其他大多数大家族都会这么做,从而尽量保证家族的延续。
糜忠心头一震,答应一声之后,问道:“老爷,如何处置贵重东西?”
所谓的贵重东西,除了金银细软之外,还有更值钱的地契和房契,后者才是大家族的最大本钱。
糜竺想都不想,吩咐道:“地契房契和金银细软都带上,铜钱、粮食全都留下!一文钱一粒粮都不许带走!还有,刘玄德的人来收取钱粮的时候,严令下面的人不许与其发生冲突!”
糜忠答应一声,转身快步而去。
张氏这才回过神来,惊讶地叫道:“夫君,为何要把粮食和铜钱都留下?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呢!”
糜竺瞪了张氏一眼,冷哼道:“妇人之见!如今城门紧锁,咱们肯定逃不出去,若是不拿出一大笔钱粮来买平安,刘玄德岂会放过咱们?真以为藏在密室地道中就高枕无忧了?去把威儿(糜竺子糜威)抱过来,我们立即就走!”
张氏点了点头,走到房门前站住脚步,回头道:“夫君,若是刘玄德取了钱粮却不满足,还要满城搜寻咱们如何是好?”
糜竺冷笑道:“他不会的!别看刘玄德现在和公孙子民势同水火,但是和曹cao不同,他和公孙子民之间并无不可开解的深仇大恨,只是为了地盘权力罢了,将来未尝没有和解的机会!若是他动了我们,有小妹那层关系在,公孙子民为了自己的颜面也会和刘备不死不休!”
“夫君高明,妾身佩服!”张氏抿嘴笑了笑,向隔壁的屋子走去。
“高明?”糜竺自嘲的笑了笑,喃喃道:“若是高明,又岂会死心塌地跟着刘玄德那么长时间?我糜竺殚精竭虑给刘玄德做事,结果却……呵呵……不过这样更好,小妹跟着公孙子民,就算不能做正妻,也比跟着一个克妻的半老头子(前文有叙,刘备先后死了几个正室夫人,坊间传闻其克妻)好多了!”
片刻之后,糜竺夫妇抱着七岁大的儿子,只带了十几个亲信护卫从后门出府,沿着僻静的小巷子,向着城北一处隐秘的据点走去。